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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蝗》内容简介:

1970年代的莫桑比克,葡萄牙殖民统治摇摇欲坠,少尉路易斯和新娘埃维塔在海边举办盛大的婚礼,狂欢却笼罩在不祥的氛围中,直至新郎神秘死亡。

20年后,一个叫埃娃•洛波的女人在独白中娓娓道来。她的讲述不仅改变了故事的走向,也颠覆了葡萄牙所有关于战争的记忆和历史。

《绿蝗》作者简介:

利迪娅•若热(Lídia Jorge,1946— ),葡萄牙当代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其作品代表了近代葡萄牙语写作风格,即所谓的“后革命一代”,斩获国内外奖项无数,赢得了国际认可,包括欧洲年度作家(2000)、法国艺术与文学勋章(2005)、拉丁语联盟国际奖(2011)、西 葡艺术文化奖(2014)、FIL罗曼语文学奖(2020)、葡萄牙作家协会编年史和文学散文大奖(2021)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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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简介:

不会在此地发生。好在他们彼此之间的憎恶更胜对我们的怨恨。哈哈!”年轻的中尉想到塞纳人和尚加纳人互相砍来砍去、黑人之间自相残杀的画面捧腹大笑。五重奏里的黑人对此并无异议,因为他既不是塞纳人,也不是尚加纳人。他是一名矿工,在德尔加杜角流浪时被人发现,一句葡萄牙语也不会说,也不懂尚加纳人和塞纳人的语言。他脑袋空空,只能跟着白人,说好“拜托,今夜让我逃离此地”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在露台上跳舞,恣意大笑。此时,他们已经发现了停在楼下的敞篷车,想象新人正躺在不远处的小卧室里。但他们错了。没有人能想到新人为了逃离近在咫尺的隔板,躲到了冰凉的拼花瓷砖上。埃维塔看着它,感到湖面泛起浪花。在埃维塔看来,地板代表湖,暴风雨来临之际,原本平整、冰冷的拼花瓷砖,翻涌起大海的浪潮。浅浅的睡意隐秘地在人群间传播,筋疲力尽的乐团不再使军官食堂里的空气颤抖,黎明撕裂了东方的夜幕。

“有水牛?”埃维塔从铺满浴巾的地上站起身来,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正身处非洲。

“不,亲爱的,是一群孩子。”新郎在门口偷窥说。真实情况是,一群穿着睡衣的孩子在走廊上奔跑。后面跟着两个身穿白色睡袍的女人,她们光着脚,跑向通往露台的电梯。手里还不忘提着房里的拖鞋,上面有鹅毛的装饰物。

“大家都在露台上!”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转过兴致勃勃的脸说。尽管走廊里光线昏暗,两名客人的脸和她们拖鞋上晃动的鹅毛依然清晰可辨。这种热闹可不容错过。新人也穿上轻便的睡袍,相拥着登上露台。新娘在电梯快速运转的时候想,如果是天上飘过一艘飞艇就好了。新郎用手掩住她的嘴——做梦可以,不要过分。电梯门开了。露台中央还留有一张桌子,宴席和桌布都被撤走,但桌垫被保留下来。除了空军司令和蛋糕刀女人,其他客人都靠在桌子后面的围栏上。所有人都像桌子一样减少了身上的布料。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新郎问。

“不管发生什么,这都是隐秘而难忘的一夜。”

新人和客人们会合。当黎明若有若无的光线逝去后,时间来到清晨。人们望向港口,几副望远镜在人群间辗转。他们看着奇维维,但不是在看那里的沙滩。海湾形成一个很深的水域,海水在夜里卷来溺水之人的尸体。溺死者很多,多到不可计数。然而,他们是哪艘船上的呢?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发觉有过一场能解释灾难的暴风雨。溺水之人太多了,日出前就已来过两辆大型垃圾车清理城市里的悲剧图景。但再多的敞厢式货车也运不走这么多死尸。昨日下午的所有客人几乎都来了,但没有一个人目睹了事件的经过。在那些垃圾车运走的黑人里,一抹白色在黑脚板里尤为醒目。人们知道他们大多是装卸工,肌肉发达,深谙水性,就算巨浪来袭,应该也不难应付。何况大海虽然不平静,但也都是些小风小浪。这就意味着情况颇为蹊跷。不管怎么说,港口有停运的风险。

“要我说,他们互相砍来砍去,然后被丢进海里。只有那些不熟悉周期性杀戮的人,才不会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少校说。

“有这个可能。”

这样一来,至少一切都能说得通了。眼前的水域只是看起来像河,因为水流的流向与河流的走向相反。河床苍白、暗淡,静止的时候能留住涌向大海的水。但空军上尉的妻子声称她分明看到那里有一抹鲜红。她把望远镜递给旁人,让他们去看倒在岸边的黑色棚屋。相反,其他人看到的却是巨大的压舱物。它本身不是红的,但铁锈的颜色像极了被肥皂水稀释的血液。

“对面舞厅门口好像还摞着几具尸体。来这儿看……”一个穿着丝质睡衣、抽着烟斗的军官说。他用斗钵一指,所有人都往那儿瞧。人们没有望远镜也能望见晨光下红磨坊泛白的风叶。然而,屋顶和阳台之间的部分却无法辨别。但在零星的枝叶和屋舍间,依稀露出一堆倒下的尸体。风车的五片风叶就像五根被串在一起的手指。

“我们应该在这样的夜晚保持清醒。我们再也没有机会感受那种激情了!”空军上尉的妻子举起丈夫的望远镜,扣在眼前,不停地调整焦距。她很焦虑,因为几小时过去了,她依旧不清楚自己的仆人是否也成了被垃圾车运走的受害者。所有人都在等消息。他们想象着自家的仆人两腿一蹬,再也睁不开眼睛,被塞进运送垃圾的破车。但人们只能推断,真正的原因还有待发掘。

“在我看来,此事并无疑点。”

黄牙少校对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他穿着精致的丝质长袍,背上还绣着一条龙。他提醒人们有些民族战败后会集体自杀。他说起阿塔瓦帕[9]的死对安第斯山里的印加帝国造成的影响。然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正往穆埃达调派兵力,以及这件事的意义。为什么不承认那片土地上的原住民怀有自杀的念头呢?这不是某种高贵的举动吗?像鲸一样,一旦清楚自己永远不会自治和独立后,就集体自杀?直到世界尽头,直到核弹爆炸,也永远不可能独立?少校张开双臂,背上的龙也随之伸出了它鲜红的舌头。

“看看对面,看看他们是怎么回收地上那些死尸的!”一个女人在围栏旁夸张地尖叫,差点就跌落到印度洋的海滩上。她披着一件钩花的开衫,她的丈夫是一名少尉。所有人都用肉眼看着在岸边行驶的垃圾车。毕竟,客人们在昨日晚间的确感到山雨欲来,但他们精疲力竭,被愚钝的睡意淹没,没有留意星海酒店窗户下那些跑动的人群。太可惜了!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急着收尸呢?大家都有同样的疑惑,但只有少数人提了出来。

“就应该让他们在日光下暴晒、腐烂,这样才能让他们理解我们的目的,我们的存在,还有我们的决心。”一个穿着条纹睡衣的伞兵说,他的脚瘸得厉害。

“是啊,如果没有人把这些事拍成照片,或是写成文字,夜晚发生的事就会随着黎明而终结——连存在都算不上。地方电台对此事只字未提。”另一个穿着军中常服的伞兵说。他轻轻拍了拍接收器,还指望是机器出了故障。收音机的嗡嗡声让周围好几个人都转过身来。

“我们应该买份报纸。”瘸子说。

“报纸?《腹地报》吗?”某位少尉夫人不由得刻薄道。她并非有意为之,但还是在几乎空了的饭桌旁哈哈大笑,“噢,那份报纸啊,忘了吧,忘了吧!连提一嘴都让人觉得残忍。”

其中一辆垃圾车伴着那样的笑声消失在远处。那些穿着鹅毛团拖鞋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在十字路口来回奔走的垃圾车,完全不顾可能掉落沙滩的危险。牙上箍着金环的黄牙少校用手臂尽可能温柔地抓住两个女人。然而,正如人们理解的那样,温柔和谅解与这片迷人的景象格格不入。它在夜晚到达高潮,且有赖于想象的加入。而想象会激起温柔。

温柔?是的,还有爱意,和兴奋。比如说那对新人感觉在那里无事可做,然而如果他们选了小卧室,结果可能大不一样。毕竟,新郎所在的部队不日就要前往穆埃达。胜利的序曲在他的新婚之夜如此张扬,刺激着他的情欲,就像落向大地的种子。新郎害怕一旦解开衣袍,脱掉衣服,他的肉枪便会如同断裂的树枝一般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极力克制,但当其他人在看望远镜时,他不用看,就预知情欲的到来。他的手像千足虫一样爬上新娘的敞领,直到占据埃维塔的两座山丘。就在露台上,两人大可以发出微弱的呻吟。其他人都在因为其他原因哼哼唧唧,不会有人留意到他们。黄牙少校抓着两位少尉夫人,唯恐她们掉下沙滩。当他转过身来,看见新人贴着桌子。这时,新娘已情难自禁。

“我们走吗?”埃维塔问。

“好。”新郎已经很难说出完整的话。他们应该回到远离喧闹的地方。他们走回房间,堪堪进门,小心地降下窗户,假装剩下的白日还在延续夜晚的动荡。

骤然之间,日光以残忍的明亮淹没一切。鉴于溺水并不只是夜晚的现象,一辆垃圾车还在来回奔波。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人们来到大厅,等待他们的仆人。一些客人快速回到房间,换了身正式的行头,甚至配上了鞋和腰带。但绝大多数人下楼的时候还穿着夜里轻便的衣服,就这样出现在星海酒店明亮而蠢蠢欲动的大厅里。人们清点仆人,发现少了四个。有四个人没来!这四个人在哪?他们会不会已经两眼一闭,一个个叠罗汉似的被运往了无名冢?——“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一个搭计程车过来的男人给出了答案。他把车借给了新人。他知道原因。当他合上计程车的门,把脚踏上门前的第一级台阶时,人们就知道他能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敞开衬衣,那个点已经开始出汗,而衬衣底下露出一道深深的疤痕,从胸口第五根肋骨处,一直延伸到身体侧面,最后在背中间一块平坦的拳状印记处消失。他就是功勋卓著的上尉,还有一位有着瀑布般红发的妻子。

“那场骚乱和我们没关系。”他说,“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离它远点儿。”

“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帮家伙,那些个黑鬼,在码头发现了二十桶甲醇。那原本是一批运往染坊的货物。他们以为那是白葡萄酒,昨天下午卸下货,把桶撬开,几个人喝了个底朝天,还分给其他贫民窟里的人。现在死了几个,剩下的也快要瞎了。那些家伙在岸边被大海卷进海里,又随着潮水扑上了岸。等入了夜,沙滩到处都是尸体。你们看着吧。黑鬼!只有黑鬼才有这种鬼想法。”

“真的吗?”

雅伊梅·福尔扎·莱亚尔上尉敞着衬衣,露出身上的疤痕。他给出的解释,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又豁然开朗。很多客人一开始为这种愚蠢感到诧异,然后是憎恶,接着变成漠然。他们无法把那些蠢死的黑鬼当成自己人。他们面面相觑。有多少仆人没有回到他们精细的岗位上已经无关紧要。这不重要了——军官夫人在夜里为了某个仆人失踪而偷偷流下的泪水,无论她隐藏得多好,也理应被视为愚蠢的表现。一时间,大厅里大多数人身上的睡衣发出另一种窸窣声。现实和他们的想象天差地别。清晨也受到这件蠢事的牵连,瞬间失去怜悯和美丽。愚蠢一如酸涩的汗液。这怎么可能呢?

是的,极有可能。这群卡菲尔人[10]现在连自己人都要提防。黄牙少校对此深信不疑。他后悔自己的脑中曾经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认为他们的行为像阿塔瓦帕的同胞们一样英勇。两个殖民地有着类似的境遇。但是葡萄牙应该放弃它吗?他走向雅伊梅·福尔扎·莱亚尔,战争的疤痕在他身上熠熠生光。可惜空军司令正在给妻子展示六里湖,不然的话他会被围在墙边,应众人的请求,在大厅里说出他的想法。福尔扎·莱亚尔上尉微微一笑。然而,那天是星期日,有着星期日应有的宽裕的时间。所有人都能回到露台,让经理在那里给他们准备午饭,如果可能的话还有晚饭。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会错过在奇维维和大海之间发生的野蛮场面。

这时,他们再次登上顶楼,换上酷夏里正常的衣服,以便观赏那些橄榄色的死尸显示出的愚蠢。知晓这一切让他们变得冷酷和疏离。他们觉得眼前的场景与打猎无异。这或许很不错——但要怎么解决殖民地的问题呢?那片充满戏剧性、形状像颗拉长的心的土地?黄牙少校叹了口气,连袍子都脱了。

“噢,现在得聪明人出马了。”

谁有那样的智慧呢?万幸将军就是那样的人。少校把他的望远镜倒扣在桌子上,像个珍贵的漏斗。他笑着抚摸着桌上的望远镜,露出箍在牙上的金环。将军?将军的想法早就广为人知,他提倡执行种族计划生育,遏制卡菲尔人的人口爆炸。布尔人[11]现在成了一帮嘟囔着《圣经》的笨蛋,注定会像《圣经》里的人那样悔不当初。为什么布尔人没有想法子在人口上和卡菲尔人抗衡?卡菲尔一族如乌云压顶般盖过了布尔人。但他们明知有计可施。

“什么法子呢?”中尉妻子问,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鬈发。

“拜托了,我的夫人!您从来没听说过强制性绝育,或者建议性绝育吗?您没听过收音机奖励机制,用一台收音机就能让人自愿阉割吗?闻所未闻?在我看来,我的夫人,我同意将军的观点——只要取消无菌服务,就足以让出生率跌入谷底!”

空军上尉笑了。他唇间的笑意里透出怀疑。

“黑鬼才不会同意呢!想都别想,我的少校。黑鬼就喜欢下崽,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不停地生,生他个一箩筐,才能保持人丁兴旺!这就是黑鬼的想法。黑鬼会想,如果穿过森林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台以绝育为代价换来的收音机,放着美国的音乐,那么连畜生都知道,那里有个黑鬼不再为繁衍生息尽心尽力。黑鬼路过林子里的鸽子和母鸡,还有它们的蛋,一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可分不清主体和客体,只会以为鸽子是在冲着他那不声不响的玩意儿咕咕叫呢……”空军上尉说。他在天上飞,对事物有着禽鸟一般敏锐的视角。人不能对着一个飞行员空谈,因为他认识大地。福尔扎·莱亚尔此时已经喝完午饭的餐后酒,回家去接妻子。所有人都在用餐,时不时望向沙滩和大海。垃圾车还在运走那里的人。白日的明亮难能可贵。在望远镜的帮助下,连垃圾车的踏板都清晰可见。

“新人呢?”一个趴在围栏上的人问。他见敞篷车依旧停在原地,和其他车排得整整齐齐。

“哎!哎!真是新婚宴尔——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做个美梦!”

事实上,当这一切发生时,新人正躺在铺好的土耳其棉浴巾上,睡而复醒,醒而复睡。睡意和浪花像潮水般去而复返。他们在分隔浴缸、坐便器和坐浴盆的地板上躺平,地方宽敞,这点已经说过。他们在对方的臂弯里醒醒睡睡。铺在地上的浴巾有着波浪一般的灰色,让这种流动的幻觉更加趋于完美。新郎阖上眼。

“这一天是我生命里最崇高的成绩。”他说。

埃维塔感到吃惊,没有动作。“乘积[12]?你说的是乘积?啊,我的爱人,太好了,可见你现在还是一个数学系的学生!”她热情地抱住丈夫。他抓住她的手腕。

“我?数学系的学生?再也不是了。”

为了让埃维塔住口,在她再一次想发出“数学”一词的“sh”的时候,他用嘴堵住了她的嘴。就这样,时间到了下午,他们决定回到露台,享受一会儿日落,看看沙滩和起重机,鉴于此时沙滩上肯定不剩什么死尸了——新人天真地想。这对身形瘦削的新婚夫妇登抵了黄昏。这不过才过去一天。“已经一天了?”他说。

事实上,太阳转了一圈,回到了昨日他们带着宾客来到露台时所看到的位置。先前拼在一起的宴席桌,如今在空地上四处散落。宴席成了回忆,但埃维塔对新郎说,回忆不会结束,只要她还活着,她就能看见桌子原模原样地摆在露台上——问题不过在于是否认为主观现实更为实际。她并不感到遗憾。人们已经在桌边入座,互相交谈,眺望着流动的天空和大海,就像在海滨机场的露天咖啡馆里一样。桌板上还剩着昨日的菜肴。雨滴花纹的大蛋糕此时被小孩捏在手里,碎渣掉在孩子们溜旱冰的地上。难过吗?不。“事物之间都相互包含。”新娘说。比如,没了音乐,但人们似乎仍能听到乐声飘扬。露台的形状近似一个标准的方形。这会妨碍他们吗?等那些夫妻抱在一起,他们不能在桌子之间的空隙旋转,在阴影中宛如一人吗?还是妨碍他们的是缺少真正的音乐?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埃维塔说。

新郎什么话都不必再听,很快就将新娘的身体圈向自己的臂弯。她把鼻子埋进他毛发稀疏的胸膛,缩起身子,闭上眼睛,好像还在浴巾上,感受着自身的起伏。新郎半眯着眼,警惕地看着她的脖子,他的眼睛好像低垂的窗户,把脖子以外的风景都排除在外。两人突然开始摇摆起来,除了露台外滔滔的水声和浪花声,再无其他伴奏。这便足矣。新人的示范很快感染到敞着衬衣的中尉、黄牙少校、对战争不再抱有幻想的飞行员,还有很多其他人,他们还不知道去往穆埃达或者切埃的确切时刻,都穿着便服。他们抱着女人,在方形的桌子间熟练地移动,和新人一样,在昨日回忆的驱使下肆意旋转。那天变得比昨日更加活力四射、明艳动人,因为现在他们有时间去品味当下以外的时刻。骚动而永不餍足的当下。就是如此——就算看似对自己的红发妻子如此禁欲的福尔扎·莱亚尔上尉,和她旋转时也不免将手放在她漂亮的两半杏果似的屁股中间,尽管她的屁股十分拘谨,在裸露的大腿上几乎不加晃动。如果女人最长的头发被丈夫强壮的手指拉直,想必能垂到两瓣核果之间的间隙处。傍晚热烈而清晰地消逝,正如一缕想象中的微风。南回归线上的太阳转到天空对侧的穹顶上。“我们在哪里啊,我的上帝?”埃维塔问。

“很快就会有最终的答案。”新郎说。

“马上你就会否认,说你再也不想回到数……”她喜不自胜,甚至不慎沾湿他的衣襟。其他跳着舞的人,也同样幸福。

“沙滩上还有死人吗?”埃维塔问,不想把头从衣衫里抬起来。

“少点儿了。”新郎说。他把望远镜架在眼前,但没有推开新娘。此时上尉也有同样的举动。谁知道他的妻子是否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头发鬈曲的红发女人好像在福尔扎·莱亚尔的臂弯里睡去了。但并非所有人都有健康的体魄或成熟的年龄,支撑灵魂所需的想象力,能在没有交响乐队的情况下,体会“慢舞”的狂热。比如说跛脚的降落伞兵,他再也无法继续站着,必须同时撑着妻子和拐杖。他开始发言,但这不会妨碍到任何人,只是缓和人们内心音乐强度的背景音。

“南部非洲?什么南部非洲?莫桑比克和南部非洲之间的关系就像伊比利亚半岛和欧洲一样:不过是裤腿的翻边罢了。”

“那是谁的错呢?那是谁的错呢?”少校也在桌边坐下,笑意盈盈地露出牙齿问。

“他们的,正是那些黑鬼的体格让我们走到今日的田地!”跛脚的伞兵说,“如果黑鬼身强体健、骁勇善战,我们这些殖民者也不会病恹恹的了。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他们觉得我们英勇无比,也是因为他们太弱了。我们该责怪的是黑鬼……”

一对夫妻瘫在桌上,但没有挪动或是打碎东西。桌子只是微微一颤。

“小心说话。”黄牙少校说,“当心祸从口出。”傍晚变得如此美妙,垃圾车再次装满了人。它们来去规律,仿佛在装运泥土。人们从那里偶尔睁眼,望向世界,远处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低沉、轻柔而独特,好像酒精的合成,或是胺的分泌。一棵棕榈树就能构成电影的场景。这不一定是件好事。露台上最美丽的女人吸引着单身汉的视线,连那些有伴侣的,甚至妻子就在身边的男人也不例外。男人总对触手可及却无法得到的事物生出难以抵挡的欲望和嫉妒,就算自己的夫人就在大家面前喝酒。然而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因为目光和汗水受到雅伊梅·福尔扎·莱亚尔上尉的妻子的吸引,就像人们在海上看见灯塔的光。她叫什么名字?她需要有名字吗?少尉路易斯·阿莱士对新娘说:“啊,有啊。她甚至还有个外号——她受洗的本名叫海伦娜,夫姓为福尔扎·莱亚尔,但所有人都叫她‘特洛伊的海伦’。别往那看!”新郎并起手,捂住了新娘的眼睛。

然而,特洛伊的海伦自然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上尉自然会注意到那些如标枪般掷来的目光。上尉自然会打妻子一巴掌。更自然的是——鉴于动力学与热力学的关系,女人倒在分隔星海酒店和印度洋露台的围栏上。因着被掌掴的脸,女人自然会变得愈发可人。一滴泪水自然会从她一只眼里流下,因为另一只眼睛被茂密的红发遮盖。丈夫自然会走近,将她揽入怀中;她自然会把脸、泪水和头发都靠在他的肩上。

“你嫉妒吗?”埃维塔问。

“有一点。首先是伤疤。注意看上尉穿的埃及棉衬衣,衣服薄如蝉翼,这样就能让下面的伤疤若隐若现。他在几内亚的沼田里留下了伤疤。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得到了不起的伤疤!”上尉夫人此时将手放在紫色伤疤的尾部。自然,其他夫妻也随之效仿,但这并不容易,其他人的耳光并不能像新郎的上尉那样取得如此激烈而富于美学性的效果。即便如此,有位夫人——就是早上其中一个穿鹅毛拖鞋的女人——在丈夫的狠手下,重重地扑向围栏,差点摔了出去。这和早上的原因截然不同。然而如果她真的掉下去,也不会因为身处星海酒店十一层就死掉。怎么会死呢?丈夫以某种柔道的招数扶住了妻子。重新触碰显得十分美妙。当他们不可避免地遇上,他们交换了所有可以交换的液体——她的耳洞往下流血,血滴到地上。他们看向远方。是的,远方,一辆垃圾车开动了!

“我发现了,”黄牙少校站起来说,“我发现了垃圾车的规律——当一辆车装满五箱后,司机就会把车开回墓坑。”少校穿着黄色的高腰裤,好像早年那种吊带裤的式样。少校老了,散发出古旧的魅力。那时的男人如果想要问候女士,会弯下腰来,露出油头。少校依然魅力无穷,心怀世界。他是第一个发现规律的人!事实上,此时垃圾车隐没在被房屋、大门、树影和后面的围栏切割的风景中。人们看着它若隐若现地开向垃圾场。跛脚的伞兵和少校不一样,他跳不了舞,也打不动人,只能透过死亡名单的阴影观看生活。

“我现在觉得,我们是在这里维护巴黎、伦敦和孟买的利益,但不是里斯本的!”伞兵用食指按住右眼,露出红色的黏膜。当他眼里的生活都是垂死挣扎的画面,他再也无法看清世界以及大陆之间的关系。在中尉眼中,里斯本不过是一座响着钟声的村庄。

“您又在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了!长点心吧,我是非洲的专家,我对非洲的事务了如指掌。比方说,我预感到一场蝗灾即将来临!您这个怀疑主义者,等着瞧吧。”少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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