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夏》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逆光之夏》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逆光之夏》Epub内容简介

《逆光之夏》是意大利畅销书作家、斯特雷加文学奖得主保罗•乔尔达诺于2018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小说充满意大利自然风情,讲述特雷莎和少时相遇的三个男孩的成长故事,他们在之后二十年里爱情与友情的纠缠,核心情节是特雷莎与贝恩的爱情,以及贝恩不羁的一生。

少女时代的每个夏天,特蕾莎都要去斯佩齐亚的奶奶家过暑假。

一天夜里,她透过窗子看到三个大男孩脱掉衣服潜进自家游泳池里游泳。

贝恩、尼科拉和托马索,他们是附近“小农场的男孩”,年轻,纯洁,充满欲望。

特蕾莎不知道,这天夜里的相遇将会改变她的人生,四个人的命运将在未来的二十年里伴随着爱情与竞争、理想与幻灭,纠缠在一起。

特蕾莎迷恋着贝恩,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在远离尘嚣的小农场里同贝恩和其他有着自然主义理想的年轻人一起过上了乌托邦的生活

他们想要摆脱物质生活的束缚,但在现实的裹挟之下,终究要面临希望的破灭。为了保护将要被砍伐的橄榄树,贝恩效仿《树上的男爵》的主人公,爬到树上生活

为了寻找一块不曾被人类污染过的土地,他流浪到冰岛的熔岩冰洞

他迷恋过从天到地的一切,也犯下过不可挽回的错误,带着男人天生的冲力,不顾一切。

《逆光之夏》Epub作者简介

保罗·乔尔达诺PaoloGiordano(

1982、 )

意大利著名作家、粒子物理学博士。25岁以处女作《质数的孤独》荣获意大利最高文学奖斯特雷加文学奖,成为该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得主。

另著有长篇小说《人体》《黑与银》《逆光之夏》等。

epubooks.top站是一个下载优质电子书的网站,书籍种类非常多,每个类目下的书籍资源都非常丰富,支持kindle、epub、mobi、azw3、pdf格式下载。以及在线阅读-epub,kindle,mobi,azw3,pdf格式!


一個下載優質電子書的網站,書籍種類非常多,每個類目下的書籍資源都非常豐富,支持kindle、epub、mobi、azw3、pdf格式下載。以及在線閱讀-epub,kindle,mobi,azw3,pdf格式!


=======================================================



记得收藏本站哟!每天都会更新

资源收集不易,还请帮忙点一点,是我的动力谢谢!!!!!!!!!!

如果有什么书本站没有,你也可以在评论处留言。我会第一时间去的!

收藏本站每日更新更多书籍!

资源地址: Epub版-----密码1122

  MOBI版-----密码1122

            PDF版------密码1122

                  TxT版------密码1122

    azw3版------密码1122

=======================================================

书友评论:

 伟大的利己主义者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们泡在游泳池里。三个人都非常年轻,也就是些大孩子,跟那时的我一样。

在斯佩齐亚的时候,我的睡眠总是被各种新奇的声音打断:灌溉设施的窸窣声,野猫在草坪上打架的声音,鸟儿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单调的叫声。刚去奶奶家过夏天的那几年,我感觉自己几乎就没睡着过。我躺在床上,看着房间里的物件离我忽远忽近,就好像整间房子在呼吸。

那天晚上,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不过我没有立刻起身,有时候巡夜的人也会来到大门口,在门上插一张纸条。但是,接下来我又听见了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笑声。于是我决定起身瞧瞧。

避开脚下地板上闪着蓝光的蚊香,我来到窗前,向下望去,我没赶上看到那几个男孩脱下衣服,却刚好看到他们中的最后一个滑进黑夜中的游泳池。

借着门廊的灯光,我能看到他们的脑袋,两个皮肤黝黑,另外一个看起来是银白色的。除此之外,从我这里看去,他们几乎是一样的,都抡圆了胳膊划着圈,让自己浮在水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安静的味道,日落后一切都已归于平静。其中的一个男孩浮躺在泳池中间。突然间看到他的裸体,我感觉自己的喉咙灼烧起来,虽然那还只是一个影子,也可能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他弯腰一跃,潜入水下。再探出头来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叫喊,那个银色脑袋的朋友在他脸上打了一拳,让他噤声。

“你打疼我了,蠢货!”翻身入水的家伙说,声音更大了。

打他的朋友把他按进水里,另外一个也压在他身上。我很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也担心会有人溺水,可是他们笑着分开了。他们坐在浅水区的泳池边上,湿漉漉的后背对着我。中间的那个男孩个子最高,他伸开双臂,搂着身旁两个朋友的脖子。他们小声说着什么,不过我只能偶尔抓住几个不相干的词。

有那么一瞬,我真想走下楼去,跟他们一起沉浸在湿润的黑夜之中。在斯佩齐亚所感到的孤独让我非常渴望与人接触,但是十四岁的年纪又让我对有些事没有勇气。其实我经常能远远地看到他们,一直以为他们是周围村庄里的孩子。奶奶总是叫他们“小农场的那些人”。

接着传来床垫弹簧的吱呀声。一声咳嗽。然后是父亲的橡胶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砰砰的响声。我还来不及对着那几个男孩大喊,让他们快跑,父亲已经冲下楼梯,嘴里喊着看门人的名字。于是门廊下的灯亮了,科西莫在父亲出现在院子里的同一时刻也冲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他们两个人都只穿着短裤。

男孩们跳出泳池,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还有几件来不及捡,就留在地上,他们飞奔进黑暗之中。科西莫跟在后面追了过去,大喊着“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杂种,我要拧掉你们的脑袋”,父亲犹豫了一下,也追了过去。我看到他捡起一块儿石头。

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踢打围栏的声音,有人说“不对,从那边下来”。我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就好像我也在逃跑,我也是那个被追赶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俩才回来。父亲握着左手的手腕,上面有一块儿淤青。科西莫凑近看了看,把父亲推向门廊背后。科西莫在进屋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沉沉的黑夜,夜色吞噬了闯入者。

第二天,午餐时间,父亲的手缠着绷带。他说是给喜鹊搭窝的时候碰了一下。在斯佩齐亚他就像变了个人,不一样了,短短几天他的皮肤就变得黝黑,讲方言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变了,我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有时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是那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都灵工程师,还是胡子拉碴光着膀子在家里游荡的这个人。不管怎么样,看得出来,妈妈只是选择嫁给这两个人中的一个,而另外那一个她压根儿就不想认识。那几年她从没踏上过普利亚大区的土地。每年八月初,当我和父亲照常驱车前往南方的时候,她甚至都不会从房间里出来跟我们告别。

我们静静地吃着午饭,这时听到科西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在门槛上,他像警卫一样带进来几个人,是昨晚那三个男孩。一开始我只认出了个子最高的那一个,从他细细的脖子和脑袋的形状,他的脑袋有点长方形。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两个吸引了。其中一个皮肤很白,头发和眉毛都像棉花一样白;另外一个晒得黑黝黝的,胳膊上有抓挠的痕迹。

父亲说:“啊,你们是来拿衣服的?”

个子最高的男孩用平淡的声音回答说:“我们是来请您原谅的,昨天晚上不该闯进您的院子,还用了您的游泳池。我们的父母让我们给您带来这些。”说着,他举起一个口袋,父亲用没缠绷带的手接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父亲问,语气也稍微温和了一些。

“尼科拉。”

“他们俩呢?”

“他叫托马索,”他指着白皮肤的男孩,“他是贝恩。”

我觉得他们身上的衣服使他们感到局促不安,就好像那衣服是有人逼他们穿的一样。我跟贝恩对视了好一会儿。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间距有点近了。

父亲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面的瓶瓶罐罐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现在想起来,他在那种情况下接受道歉还有些费力。

“没必要偷偷进来,”父亲说,“如果你们想用游泳池,说一声就行了。”

尼科拉和托马索都低下了头,贝恩却还盯着我看。在他们身后,院子里的白色有些耀眼。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觉得哪里不舒服……”父亲犹豫着,表情愈加尴尬,“科西莫,我们没给这几个孩子拿点儿柠檬汁喝吗?”

科西莫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好像在问父亲是不是疯了。

“不用了,谢谢!”尼科拉很有礼貌地回答。

“如果你们的父母同意,今天下午你们就可以来游泳。”

父亲看了看我,好像是想征得我的同意。

就在这时,贝恩开口了:“昨天晚上您用石头打中了托马索的肩膀。我们是犯了错,进入了您的私人领地,可是您也犯了错,而且更加严重,您打伤了一个未成年人。如果我们愿意,是可以控告您的。”

尼科拉用胳膊肘在他胸前怼了一下,当然他没有这个权利,只不过个子最高而已。

“我没做过那种事,”父亲回答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看到他弯腰捡起了一块儿石头,也听到黑暗中发出的声音,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一声尖叫是因何而起。

“托米,请让加斯帕罗先生看看你的淤青。”

托马索向后退了一步,可是当贝恩的手指抓住他上衣的衣角时,他也没说什么。轻轻地,贝恩卷起托马索的衣服,露出后背:他的后背比胳膊还要白,苍白的肤色更加凸显了青紫的痕迹,跟杯子底一样大。

“您看到了吗?”

贝恩用食指按了一下那块儿淤青,托马索抖了一下。

父亲好像被人催眠了一样。科西莫马上插了进来,用方言对男孩们吼了些什么,于是他们鞠躬告辞了。

那时太阳正当空,贝恩转回头,非常严肃地看了看我们家。然后他说:“我希望您的手能早日痊愈。”

那天下午刮起了飓风。短短几分钟之内,天空就被染成了紫色和黑色,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

狂风暴雨持续了几乎一周的时间,那些云都是从海上来的,突然间就来了。一道闪电劈断了蓝桉树的树枝,另外一道引燃了水井上的水泵。父亲暴跳如雷,拿科西莫撒气。

奶奶坐在沙发上,读着口袋本侦探小说。反正是为了消磨时间,我让她也给我推荐一本来读。奶奶让我去书架上随便拿,每本都不错。我选了一本《致命游猎》,但是故事挺无聊的。

发了一会儿呆,我问奶奶对小农场的孩子们都知道些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

“我猜,他们在等着父母来接他们。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接他们。”

好像是我破坏了她阅读的兴致,奶奶放下了手里的书:“在这期间他们就天天祷告。他们是某种……邪教。”

当坏天气结束的时候,青蛙开始大举入侵。一到晚上,它们就跳进游泳池,尽管我们在里面加了氯,还是不能让它们远离泳池。青蛙要么成为剪嘴鸥的腹中餐,要么被机器的轮子碾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就在泳池里从容地游着,其中有些成双成对,一只趴在另外一只的背上。

一天早晨,我到院子里吃早餐,还穿着睡衣睡裤,却见到了贝恩。他正拿着一个小网子追赶青蛙。每捉到一只就在空中画一个圈,然后倒进一只桶里。

有那么一会儿,我不知道是应该让他看见我,还是回楼上去换衣服,最后我还是走到他身边,问他我父亲是否付钱给他来捉青蛙。

“切萨雷不喜欢我们谈钱。”他艰难地回过头来对我说。他歇了一下又说道:“十二门徒里有一个去见祭司长,说:‘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愿意给我多少钱?’他们就给了他三十个银币。”

我觉得他根本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我也不想再解释了。我看了看桶里:青蛙堆在一起,个个都在向上跳,不过塑料桶的桶壁太滑了。

“你打算拿它们怎么办?”

“放生。”

“如果你放生的话,今晚它们还会回到这里。科西莫会用氢氧化钠杀了这些青蛙的。”

贝恩抬起头,目光像闪电一样射过来:“我会把它们带到很远的地方。”

我耸耸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这么倒胃口的事,还一分钱都赚不到。”

“这是对我的惩罚,因为我未经允许就使用了你家的游泳池。”

“可是我记得,你们已经道过歉了。”

“切萨雷说我们必须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只不过今天之前一直在下雨,我们没有机会。”

青蛙在水里快速逃窜。贝恩拿着小网子,耐心地跟在后面。

“切萨雷是谁?”

“尼科拉的父亲。”

“不也是你父亲吗?”

贝恩摇了摇头:“他是我舅舅。”

“那托马索呢?他应该是你的兄弟吧?”

他又做了一个“不”的动作。上次他们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尼科拉说过“我们的父母”。不过很有可能贝恩并不想让我轻易了解,我也不想让他太得意。

“他的淤青怎么样了?”我问。

“抬胳膊的时候会觉得疼。那天晚上弗洛里亚娜用苹果醋给他敷了敷。”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弄错了,不是我父亲扔的石头。应该是科西莫。”

贝恩好像并没有听我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在捕青蛙。他光着脚,穿一条褪了色的裤子,本来应该是深蓝色的吧。他突然对我说:“你真是个谎话精。”

“我是什么?”

“为了替你父亲开脱就冤枉科西莫先生。我不认为你们付给他的工钱里还包括了背黑锅这一项。”

又有一只青蛙被倒进桶里。那里应该有二十多只了,它们都一鼓一鼓的。

我想遮过刚才的谎言,于是问他:“你的两个朋友怎么没有来?”

“进游泳池是我的主意。”

我摸了摸头发,有点烫手。我本可以弯下腰,沾湿双手,打湿头发,可是游泳池里还有青蛙。

贝恩捞起一只青蛙,把小网子放在我面前,问:“你想摸摸吗?”

“我才不想呢!”

“我本来就赌你不敢,”他一脸坏笑地说,然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托马索今天去监狱探视他爸爸了。”

他想看看我对这个消息有什么反应,我什么也没说。

“他爸爸用一只木鞋杀了他妈妈。然后想在一棵树上上吊,不过警察还是及时抓住了他。”

青蛙在桶里不安地跳着。那一堆黏糊糊的东西越堆越高。我有点想吐。

“这都是你编的吧?”

贝恩拿着小网子的手停在半空:“当然不是。”

终于,他抓到了最后一只青蛙,这一只可是费了他不少力气。他跪下来,以免把网子举得太高。

“那你父母呢?”我问。

青蛙还是逃了,一蹦就蹦到泳池最深处。

“该死!你看你干了什么?你手残吗?”

我也火了:“谁是手残,啊?什么词你在这儿瞎编乱造!又不是我弄伤了你兄弟,还是你朋友,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第一次发现贝恩认真地看着我。他的脸上写着真诚的歉意,同时又带着一丝无辜。还有一点轻微的斜视。

“请接受我的道歉。”他说。

“你求我……”

我有一点激动,就像那天他从爸爸背后盯着我看的时候一样。我探出身去,想要看看那只青蛙到底逃到哪里去了。

“那些黑线是什么?”

“青蛙卵。它们到这儿来就是排卵的。”

“真恶心。”

可是他打断了我的话。

“是,真恶心。你们不仅仅在杀青蛙,还包括所有那些青蛙卵。每一个卵里都有一个生命。”

再后来我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已经两点了,一天当中最晒的时候,我坚持不了多久。我穿过院子,翻过隔开院子与田野的石头堆。我找到了那几个男孩翻进来的篱笆墙,墙头的网弯了,向中间折了过去。外面,还是树,比我们家的高一些。我探出身子,想要看看小农场在哪儿,可是离得太远了。

贝恩离开的时候,邀请我跟他一起去埋捞上来的死青蛙。在太阳底下晒了好几个小时,他竟然一点儿汗都没出。

我让科西莫给奶奶的那辆旧自行车打打气,他还给车子上了油,锃亮地摆在院子里。

“你去哪儿?”

“随便转转,就在附近,沿着林荫道。”

等爸爸出门去见他的朋友,我也跟着出发了。

小农场的入口在田地的另一边,跟我们家正好相对,到那儿去需要转一大圈,除非像那几个男孩一样从田地中间穿过去。骑行在平整的柏油马路上,货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把随身听放在车筐里,耳机线有点短,我不得不向前弯着身子。

小农场没有真正的门,只有一个铁栏杆,我到的时候看见它是开着的。里面的羊肠小道边长满了野草,已经看不清哪里是路了,好像车子反复压过的地方就是路。我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车步行向前走。又走了五分钟,我来到一栋房子前。

我之前也见过一些农场,不过这里还是有些不一样。它只有中间部分是石头的,其余的部分就像结在石头上的硬壳。我们家的院子里是铺贴平整的地板,而这里只是随便抹上的水泥,上面布满裂纹。

我把自行车撂在路边,清了清嗓子,想引起注意。没有一个人。于是我又向前走了几步,躲到藤架下面的阴凉处。纱门后面的房门敞开着,可是我不想进去。我靠在桌子上,对铺在上面的塑料桌布产生了兴趣,上面画着世界地图。我在那上面找都灵,没找到。

我重新戴上耳机,在房子周围转了转,从窗户向屋子里偷偷张望,不过因为是逆光,外面太亮,屋里很黑。转过身,我看到了贝恩。

他坐在阴凉处的小板凳上,弯腰朝向地面。这样的姿势让他的脊椎骨在后背的中间形成一道隆起。他身边是一堆堆的扁桃仁,数不清的扁桃仁,也太多了,就算我张开胳膊躺在上面都能陷进去。

他没意识到我来了,直到我站在他面前,但他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

“扔石头那个人的女儿来了。”他嘟囔着。

一种堵心的尴尬从我胃里涌起:“实际上,我叫特蕾莎。”

之前我们两个一起待了一早上,但是他一直都没问过我的名字。他点点头,不过好像对于我是否准时赴约一点儿也不在意。

“你在做什么?”我问。

“看不出来吗?”

他一把抓起四五个扁桃仁,剥掉壳,扔到身边另外一堆里。

“你要把这些都剥了?”

“当然。”

“疯了吧,这有成千上万了。”

“你可以过来帮帮我,而不是站在那里说闲话。”

“我坐哪儿呢?”

贝恩晃了晃肩膀。我盘腿坐在了地上。

我们一起剥了一会儿扁桃仁。我发现从他剥出的数量来看,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了。

“你太慢了。”他突然对我说。

“这可是我第一次干这活儿!”

“那又怎么样,你慢,仅此而已。”

“你跟我说我们一起埋青蛙的。”

“我说的是六点。”

“我以为已经六点了。”我撒谎了。

贝恩看了一眼太阳,活动了一下脖子。我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又抓了一把扁桃仁。想要更快地剥壳,诀窍就是别怕果仁钻进指甲里。

“所有这些都是你摘来的?”

“对呀,所有的。”

“你要这么多做什么啊?”

贝恩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星期天我妈妈要来,她非常喜欢扁桃仁,不过在太阳底下晒干至少需要两天。然后才能剥壳,这可是最漫长的工作。所以我已经晚了。必须赶在明天剥完所有这些。”

我停了下来,我已经很累了,可是那一堆扁桃仁根本就一点儿都没见少。我活动了一下,想要吸引贝恩的注意,可是他的眼睛压根就没有离开地面。

“你喜欢罗克塞特乐队的新歌吗?”我问他。

“当然喜欢。”

不过我觉得这不是真的,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首新歌,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罗克塞特乐队。

过了一会儿他说:“是你正在听的这首吗?”

“你想听听吗?”

贝恩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扁桃仁。我把随身听递给他。他戴上耳机,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机器。

“你得按播放键。”

他还在看,看了一边又翻过去看另一边,然后有些激动地把随身听还给我。

“算了。”

“怎么了?我跟你说怎么……”

“算了。”

我们又开始干活,再没有看对方一眼,也再没有说话,只有剥壳发出的声音,咔嚓,咔嚓,咔嚓,直到其他孩子来找我们。

“她在这儿干吗?”托马索从上向下打量着我,问道。

贝恩站起身来面对着他说:“我叫她来的。”

尼科拉更和善一些,他把手伸给我并进行自我介绍,他以为我没记住他的名字。我默默回想那天晚上,到底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浮在游泳池里。就好像那晚看到的情景让我对他们三个有了一种偷偷的优越感。

接着托马索说道:“那边准备好了,走吧。”然后没等我们就走了。

在橄榄树林中的一块儿空地上,有位先生正等着我们。他张开双臂对我说:“过来,亲爱的孩子。”

牧师佩戴的圣带从他的肩上滑落,上面绣着两个金色的十字架,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牛皮封面的小册子。他蓄着黑色的胡子,但是眼睛是浅浅的蓝色,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我叫切萨雷。”

在他的脚下挖了五个小坑,青蛙已经在里面了。切萨雷很耐心地向我解释他们在做什么:“特蕾莎,一直以来,人们都会把死者埋起来。从那时起,人类就开始了我们现在的文明,也正因如此,我们的灵魂才得到保障,可以奔向一个新的所在。或者说奔向耶稣,这样灵魂的循环才得以圆满。”

当他说到“耶稣”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手画了一个十字,接着又画了两个,最后亲吻自己大拇指的指甲。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女人,提着一把吉他,她摸了摸我的脸颊,好像早就认识我一样。

“你知道什么是灵魂吗?”切萨雷问我。

“不是很清楚。”

“你从没见过一株将死的植物吗?比如说快干死的那种?”

在都灵,我们的邻居家里养了一棵盆栽的棕榈,他们出去度假没管它,于是它就在阳台上干死了。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接着说:“慢慢地,叶子卷了起来,枝条绵软无力,整株植物看着可怜巴巴的。生命放弃了它。当灵魂离开我们的身体时,也是一样的,”他把脑袋向我这边低了低,“但是还有基督教的教理没有告诉你的东西。我们不会死,特蕾莎,因为我们的灵魂会轮回。每个人身后都有很多次生命,之前也有,也许是男人、女人,也许是动物。包括这些可怜的青蛙。正因如此,我们想要把它们埋了。这不费什么事儿,不是吗?”

他满意地看着我,然后甚至没有移开目光便开口说道:“弗洛里亚娜,随时可以开始了。”

刚走过来的女人抱起吉他。由于没有背带,她曲起一条腿,把吉他放在膝盖上。她就在这样不稳固的平衡中弹了起来。她弹了一首很甜美的歌,讲的是树叶和感恩、阳光和感恩,以及死亡和感恩。

过了一会儿,一段完美的和弦之后,男声也和了进来。切萨雷的声音,深沉而嘶哑,托起了其他人的声音。贝恩是唯一一个闭着双眼、微微抬起下颌的人。我想听他独唱,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突然间大家拉起了手。站在我左边的切萨雷把他的手伸给我。我不知道跟弗洛里亚娜怎么办,她还在弹吉他。我看到托马索把手指放在她的肩膀上,于是为了不破坏大家围成的这个圈,我也照做了,她对着我笑了笑。

弹到第三遍的时候,我也会唱几句了。也许他们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为了这个。贝恩在哭吗,还是说他的头发留在脸上的阴影骗了我?

地上的青蛙僵硬干瘪,在那黏糊糊的肚子里是不可能装着灵魂的。我在想,对于切萨雷来说,它们的灵魂是仍在那里,还是已经飞走了?大家以各种方式为这些青蛙祈福,男孩们蹲下身子把它们埋进地上的坑里。“他们都是信邪教的人。”奶奶曾经说过。

在离开之前,切萨雷邀请我下次再来:“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聊,特蕾莎。”

羊肠小道上,贝恩握着车把帮我推自行车。“怎么样,你喜欢吗?”他问我。

我回答喜欢,主要还是出于客气。只是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喜欢。

“‘我并不因你的祭物责备你,’”他说道,“‘你的燔祭常在我面前。’”

“什么?”

“‘我不从你家中取公牛,也不从你圈内取公山羊。’”他重复着刚才切萨雷读给我们听的祷告词,“‘山中的飞鸟,我都知道;野地的走兽也都属我。’”(1)他念了“野地的走兽也都属我”,这一句我最喜欢了。

“你都背过了?”

“有些赞美诗我背过了,但还不是全部。”他强调了后半句,就好像要为此请求原谅一样。

“为什么呢?”

“因为我没时间啊!”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背这些?有什么用呢?”

“赞美诗是进行祈祷的唯一方式,是唯一让上帝喜欢的方式。”

“是切萨雷教你的?”

“全部都是他教的。”

“你们三个不上正规的学校吗?”

他把自行车从一块儿石头上压过去,链子摇摇欲坠。

“小心!”我对他说,“科西莫才收拾好的。”

“切萨雷懂的比那些你所谓的‘正规’学校里教的东西多多了。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探险家,他在西藏生活过,一个人住在洞穴里,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

“为什么住在洞穴里?”

“你想想看,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冷,即使不穿衣服也可以平静地待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里。他几乎什么也不吃。”

“真奇怪。”我满腹狐疑地说。

贝恩耸了耸肩膀:“他就是在那儿发现了转世之说。”

“什么?”

“就是灵魂的轮回。福音书里很多地方都讲到这一点,比如《马太福音》。特别是在《约翰福音》里。”

“你真的相信吗?”

他非常严肃地看着我:“我敢打赌,《圣经》你肯定一页都没读过。”

我们来到栅栏前,他猛地停下来,把自行车还给我,说道:“你如果想来,还可以来。午饭后其他人都睡觉了,只有我一个人。”

现在我有时也会想,当初我为什么会回到小农场,是想要再次见到贝恩吗——这种好奇不可名状,抑或是仅仅因为斯佩齐亚这个地方太无聊?第二天下午我又去了,我帮他剥扁桃仁,我们总算是把那一大堆都剥干净了。

在普利亚的最后一天,我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东西都收拾完了,装好了行李。以前一想到要离开这里我就特别兴奋,但那一年没有。午饭后我蹬上自行车,骑向小农场。

可是,贝恩没在。我围着那栋农舍转了两圈,低声叫着他的名字。扁桃仁还在那里,都剥好了,只剩下不大的一堆。

我走到藤架下面,坐在摇椅上,轻轻地摇了起来。两只猫抻平了身体卧在一侧,热得昏昏沉沉。接着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发表评论

0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