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亚基印第安人编年史》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今日重点推荐《瓜亚基印第安人编年史》

 

豆瓣评分:9.4

 

作者:皮埃尔·克拉斯特

 

这本书讲了什么?

 

1.瓜亚基人,一群生活在巴拉圭密林中的印第安人。他们以打猎、采集为生,有自己的语言、风俗与社会制度。16世纪起,西方殖民者和当地居民一道,不断占领、吞食他们生活的领地,他们躲避、抗争、流亡、被“安置”……到了20世纪60年代末,这个部落的人口已不足三十。

 

1963年,本书作者、法国人类学家皮埃尔·克拉斯特在瓜亚基人被安置于定居点后进入了这个部落,与他们一同生活,对他们在生育、死亡、饮食、求偶、部落管理、性向认同、劳动分工等方面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书写。

 

与南美丛林中最后的食人部落一同生活,见证出生、成年、婚配、死亡、节日、祭祀……

 

2.在书中,克拉斯特直面瓜亚基人的残忍、习俗之状况,以及他们缓慢的衰亡。这是一种充满人情味的民族志书写,情感充溢全篇:克拉斯特于瓜亚基人一同经历了生育、成年、死亡与逃亡;它也是一种客观的民族志,摈弃了一切道德偏见:面对瓜亚基人的吃人风俗,卡拉斯特并没有止步于猎奇与惊叹,而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理解。

 

法国著名哲学家吉尔·德勒兹面对这部作品,感叹道:“这本奇妙的著作标志了一种新型民族学的开端:它富于感性、积极于行动,又充满政治性;它是‘种族大屠杀’一词彻底的对立面。”

 

3.现代社会教会了我们如何服从,如何命令;而原始社会的教诲与之恰恰相反。

 

按照理性的准则,我们可以称他们为蛮夷,按照我们自己的情况则不能,因为我们在各方面都比他们更野蛮。他们的战争是十分高尚的。可以给人类的这一怪癖加上什么遁词和溢美之词,也统统可以给他们的战争加上。

 

4.战争在他们那里,除了好勇尚武这唯一的起因外,没有任何别的起因。他们并不为征服新的领土而作战,因为他们一直享受着大自然的富饶,他们不必辛苦劳作也能获得所需的一切,丰富得无需再去扩大他们的边界。他们依然处于只求满足自然需要的幸运状态,超出的一切对他们说来皆是多余。

 

奴役状态远非人的“本性”,相反,当一个人接受了丧失自由的状态时,他就已经“被剥夺了本性”。

 

欲知更多,敬请阅读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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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和平条约 1953年。那一天,浣熊并没有显得比往常更躁动不安。很显然,它们铁了心地想用自己长长的犬牙去啃那些被主人用来拴它们的灌木和小屋柱子,这蠢兮兮的顽固样子逗乐了孩子们。不过这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事实上,它们永远都在想方设法,想要恢复自由身。何况,这当然是白费力气:那些漫不经心地系在这些动物脖子上的短绳把它们直接牢牢拴在了柱子上,绳子太短,根本没有留给它们任何辗转腾挪的余地。它们只能偶尔勉强够到木头的树皮,接下来它们就会暴躁地用牙齿将树皮扯下来。没有人对此有半点留意,除了那些偶尔想为自己找点乐子的孩子。当然了,浣熊群中任何异常的躁动,包括它们尖锐的叫声,都会引起印第安人的警觉。这是bita——家畜——提醒他们营地周围出现了陌生且很可能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的方式,尤其是在夜间:某条心不在焉游荡而过的蛇,或是哪只baipu——无礼的、在亚契人的篝火旁四处逡巡的美洲豹。当它靠近时,浣熊出于恐惧和愤怒会暴躁不已,它们疯狂地啐着唾沫,身体做着无谓的挣扎想要摆脱绳子的束缚,差点把自己勒个半死,它们的吼叫声会立马惊醒众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野兽一旦惊觉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发现,就会掉头离去。然后浣熊会慢慢冷静下来,所有人又回到睡梦中。 Baipu没来给亚契人添麻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外,它们的数量也愈发稀少,就连年轻人都能回想起,从前,他们曾频繁听到被追捕的美洲豹嘶哑的吼声——远比现在频繁。森林中的日子变了。老人们会回想起(更多是惊讶于自己年轻时的自由,而不是出于近年来的苦涩感),从前,他们可以在某条河岸或是某块空地的边上,伺机等待口渴的狍子或野猪毫无忌惮地经过。现在人们已经不再去那些地方打猎了,也不再去很多其他地方。西面变得很危险,而传统的信仰——死者的灵魂居住在落日附近——似乎遭到了反驳:死神为了对亚契人发动攻击,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居所。最近几年里,亚契人不得不任由死亡不断攻城略地。而在缓慢穿过森林,向东撤退的过程中,时不时地,他们需要将某位同伴的尸体留在身后。亚契人一直都知道要与大草原保持距离,避开这些四面为森林所包围的岛屿,并对Beeru钟爱、因此不愿远离的那些区域敬而远之。然而,依然有几个大胆的猎人敢于接近这些可怕生物的聚居地。他们蹑手蹑脚地在森林的边缘停下,蹲踞于茂密的灌木丛中,或是栖身在大树低矮的枝干之上,手持弓箭,箭在弦上,就这么观察数个钟头,紧张得心脏狂跳,但又因为过于全神贯注而无暇颤抖。他们已准备慷慨赴死,但同时也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当晚,回到遥远的营地,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男人激动的叫喊和女人的哭泣时,自己的遭遇能化为一个多长时间的故事。同时,他们也已经做好了Beeru随时会放出“闪电”的心理准备。他们观察着,准备一头逃进森林中,发出比貘更大的动静,虽说此时他们比森林还要静止。他们注视着这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强大生物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的强大是如此致命,你甚至不能把他们看作敌人(敌人对他们来说很近也很熟悉,他们知道怎么对付“马其塔拉人”(1)或Iröiangi,也可以预见他们的反应。对方如果是个Iröiangi,在你胜利的弓箭穿过他们的身躯之前,你甚至可以和他说个话——然而,面对Beeru你能做什么呢?)Beeru是如此人多势众,他们的火飞速吞噬着古老的森林,他们滑稽如鹦鹉,却比蚂蚁还让人沮丧。亚契人所观察的,正是白人。 干这事需要勇气,但更需聪明才智。很少会有猎人愿意到远离自己部落地盘的地方去,测试自己的极限,并在这危险的游戏中奉陪到底。Beeru的动物——牛和马——正安静地吃着草,完全没想过要离开自己的主人。它们的主人在亚契人面前来来去去,有时在马背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竞跑着。印第安人很是欣赏马的优雅,称之为bai-purä,“漂亮的动物”。但更让他们动心的是马肉甜美的味道。事实上,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有着猎杀落单的马和懒散的牛的习惯(他们管牛叫achipurä,“漂亮的角”)——只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光线来用弓箭瞄准这些半睡半醒的动物。6月到8月的寒季往往让人收获颇丰,因为在这期间,这些动物会离开草原,在冰冷刺骨的南风中寻求树木的庇护。马比牛更为警觉,它们往往会在亚契人进入射程之前消失踪迹。相反,“漂亮的角”几乎永远是猎物的上佳之选。庞大的身躯使得瞄准它们易如反掌。它们会在长箭的刺痛下哞哞叫;很多时候,长箭会贯穿而过,不击碎任何骨头。很快它们就会栽倒在地,在树根和蕨类植物之间跌跌撞撞。这样反而更好些,因为印第安人在追踪这些受伤的牲畜时,几乎从来不会追到森林之外。他们不会浪费任何时间等待牛死去,人们必须在Beeru到来之前迅速行事,因此他们会毫不手软地用竹刀从还在喘气的牛身上割下大块的肉。每个男人都会把能扛动的肉扔到肩膀上,然后一齐消失在树林的阴影中,急着回到自己的妻儿身边——他们正饥肠辘辘地等着。此外,因为印第安人花了大把时间观察Beeru,这让他们熟悉了这些动物的习性,也摸清了它们喜欢的场所。如果离得不远,印第安人还能听到白人的笑声。“Beeru笑得很大声。”他们闷闷不乐地想着。在白人的同盟中,有一种可怕的生物。它吼叫声的力道、它始终如一的狂暴,以及它一旦捕捉到了亚契人的气味之后在追踪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迫切,统统让亚契人瑟瑟发抖。就连胆敢光凭一张弓就与美洲豹正面交锋的勇士,在听到远方传来baigi的狂吠时,都会像个娘们般跑走:baigi是他们给狗的名字,“动物中的动物”,天生的暴力的象征。 然而,狗和它们的主人正在向森林更深处侵蚀。从前,双方的界线多少还是明确的:草原归Beeru,森林归亚契人。可现在,白人在冬末点起的熊熊大火正在逐渐吞噬印第安人的领地。他们开路以运送砍下的树干,就这样,森林一点点地被他们占领了。这给亚契人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们从前的猎场正在不断缩减,如果某个Beeru在什么地方盖了房子,他会马上烧出一块地来种上他的木薯和玉米,他的牛和马将四处开疆拓土,他的狗会狂吠,孩子会哭喊。这样,猎物就会离开这个曾经静谧的所在,而印第安人将无法继续在那里打猎。这也是美洲豹离开的原因。同样的事情在Beeru手下到处上演。尽管印第安人已经事事小心,与Beeru的狭路相逢还是越来越频繁。现在,部落里几乎永远会有女人涂黑了脸,削去了发,悼念离去的父亲、兄弟或是儿子。然而,比他们所知的任何事情都更难以理解、更骇人听闻的是,Beeru把他们赶进森林深处是为了偷走他们的kromi,孩子,而这让他们心中充满了愤懑。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拿孩子做什么,但已经有很多男孩女孩被白人掳走。女人们悲哀地哭着唱着;至于男人,他们不能像女子般流泪,但听到妻子凄厉的哭号时的愤懑迫得他们用弓箭抽打自己,以吐出胸中的悲痛——这份悲痛沉沉积在心中,把他们压个半死。男人若是承受了太多痛苦,就会变成yma chija,狂暴的力量。然后他们就会开始打斗,开始想要攻击所有人。孩子们会跑开,女人则会喊道:“他们要射箭了!不要射箭!不、要、射、箭——!”她们会勇敢地跑向暴躁之下开始用弓箭击打彼此的男人,在他们即将弯弓搭箭之前用自己的身躯拦在他们面前。男人们很容易被安抚,他们往往只是半生气而已,一次舒服的piy——覆盖全身的按摩——就足以让他们镇静下来,尽管有的时候,会有女人因为头上正中一击重拳而在地上打滚。 出于上述原因,亚契嘉图人(Aché Gatu)不得不在一块虽然广袤、却因为白人的侵略而不断缩小的土地上游荡。酋长居弗库基很是忧心。他问道:“如果我们四周都是Beeru开的路,我该把亚契人带到哪片丰茂的森林中去?”这个小部落已经难以为继。居弗库基已经统领它很久了。自从他当年单枪匹马袭击、解决了一小队巴拉圭伐木人,满载着斧头和大砍刀回到自己的部落,并把它们分给众人之后,他就一直统领着部落。考虑到他的英勇和慷慨,再加上这次奇袭带给他的声望,老布万基——居弗库基的父亲之一,当时也是部落的首领,死于同白人的对峙——在去世前不久向亚契人宣布:“这个男人会成为你们的Eruaregi,我死后,他会成为你们的首领,他很kyrymba,我的儿子,他很勇敢。”自此之后,居弗库基的全部职责便是带领他的部落前往充满猎物的地方,但尤为重要的是,他要让他们远离Beeru。他们居无定所,不断迁徙,在一个营地里仅住几宿,甚至可能无法严格按照规定,为需要穿唇孔的男孩和来了初潮的女孩举行成人礼。在这样的代价下,很长一段时间里,居弗库基勉强能够保障部落过上一段甚至称得上是平静的生活,他们唯一的困扰是偶尔会有irondy命丧白人的闪电之下。可现在,这变得很困难:白人太多了,他们同时出现在四面八方,而最糟糕的是,他们还带走了孩子们。可他们又该如何抵抗白人和他们的chuvi——那杀人于百步之外的“闪电”——呢?和闪电对上时,弓箭全无用处,猎人也很少真正依赖弓箭,尽管阴部干涸的老妇人们——年老的waimi——会在清晨猎人出发打猎前,满腔仇恨地对他们高喊:“沿着白人的路走!藏在倒下的大树背后等他们!用弓箭射杀他们!掏出他们的眼睛!然后把他们的尸体倒吊起来!”她们对白人别无所求,但求他们去死。不久前,几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陪伴下接近了一块木薯地。chuvi迸发出闪电时,女人们正忙着装满她们的篮子。啊!男人叫着倒下,口吐鲜血。女人们鸟兽四散。第二天,她们想回来将尸体带走。迎接她们的是同伴的脑袋,被插在一根木杆上,一群苍蝇正蜂拥在干涸的血迹四周。 1953年的那一天,太阳还没升到天顶。除了几户出门打猎的人家,几乎所有的亚契嘉图人都在那儿。Beeru来得如此突然,浣熊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小的红色火星发出的骇人声响,与升腾的烟雾一起打破了营地的静谧。对亚契人来说,时间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不过是半秒的工夫,营地成了一座寂静的岛屿,没有半点动静。一只正在打磨箭头的手停了下来,手中还拿着蜗牛壳;一张嘴大张着,正要吞下幼虫;一个女人无休止地向她的婴儿微笑着。爆炸声响起,炸药苦涩的气味驱散了烤肉的味道。孩子们开始大喊大叫,他们的妈妈低下脑袋,双手捂住他们的耳朵。攻击者藏身在距离营地几十米远的树木之后,拿着沉重的军用步枪开火了。子弹射穿的树叶和树枝在他们身旁落下。当他们向空中射击时,他们的首领正冷酷地估算着这里有多少瓜亚基人。可他的手下很是害怕,他们不知道这些生物有多少能耐。他们是森林中最野蛮的生物,而根据知情人的线报,他们还有尾巴。通常,所谓的“文化”人都会相信这些古老的传说与故事,比如这位英国人马斯特曼(2)。他于1870年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出版了他的《巴拉圭七年历险记》(Sept ans d’aventure au Paraguay)。以下是他对这些印第安人的描述,他们的名字被拼错了:“他们显然属于人类中最低等的那一类;他们矮小的身形,近乎全黑的肤色和细长的四肢让人不快地想起猴子;他们似乎比动物更为愚笨。他们不建房舍,赤身裸体,也不知道怎么用火;他们住在森林中,靠水果和树根果腹……他们似乎没有清晰可辨的语言……这些圭拉库人(Guyracuis)[原文如此]……有着短短的尾巴,因此,他们不得不随身携带一根尖木棍,用来在地面挖洞,好舒服地席地而坐。”可以肯定,这些印第安人住在树林中就像树上的猴子一般自在快活,另外,因为上帝抛弃了他们,他们也同猴子一样没有受洗——“Bichos del monte no más ...他们不过是森林中的动物而已……”混血们发现自己身处森林的腹地,包围了这个国度中算得上是最为野蛮的部落的营地,这种恐惧与兴奋让他们热血沸腾,他们紧张的手指压低了chuvi的枪管。年轻的布雷久基(Brejugi,意为“河鳐”)满怀愤懑与绝望,抓紧了他的弓箭。“Epytake!——住手!”距离他最近的进攻者用瓜拉尼语喊道,同时手指扣下了驳壳枪的扳机。子弹穿过了布雷久基的胸膛,这个男人和他迟滞的弓箭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应声倒下。 这些人很满意他们的头领,皮金·洛佩兹(Pichin Lopez),一个专业追捕印第安人的猎人,同时也是这片丛林中的专业向导。这片森林几乎覆盖了整个巴拉圭的东部,尽管它们时不时会被大片用于牧羊的大草原(campos)截断。这些人很高兴,因为他们收获颇丰。他们未动干戈就抓获了整个群体,这让他们满怀兴奋,也让他们忘了追踪瓜亚基人时漫长而艰辛的日子。这笔利润将非常可观。他们面前有差不多四十口人——有男有女,还有小孩,他们紧紧挤在男人们身边,在恐惧之下呆若木鸡;男人们则无能为力,他们的双手被缚在背后。在整个圣胡安内波穆塞诺(San Juan Nepomuceno)地区,瓜亚基人身价很高,平均价抵得上一头牛或是一匹良马,换算成现金差不多是四五千瓜拉尼(约160—200法郎)。这对于这些除了马匹、砍刀与左轮手枪之外身无长物的穷光蛋而言是一笔横财。这也是头一次有一整个族群被抓住。通常,他们只能抓住一两个孩子。要转手这些来自森林的“货”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对于年幼瓜亚基人的需求量要远远大于零星的供货。这种需求甚至还在上涨,很多家庭都想要买个小野蛮人。为了满足这一需求,不少游侠(montaraces)——习惯了森林中的苦日子的强壮男人——逐渐变成了这个利润丰厚的捕猎行当中的专家。捕猎一旦成功,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问题在于,该如何找到印第安人。实话说,这项工作要求他们在森林中耐心地追踪数日,甚至数个星期。瓜亚基人永远在四处迁徙,留下的踪迹却微乎其微,人们甚至可以近距离路过一个营地,却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然而,随着移居者逐年砍下更多的森林,亚契嘉图部落游荡的区域因为这种侵蚀而急剧缩减,这降低了这项工作的困难程度。更何况,现在印第安人已经无处可逃:北面,人们新造了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它连接着首都亚松森(Asunción)与巴拉那(Parana),斩钉截铁地将印第安人古老的领地横截为二;西面与南面,巴拉圭人的定居点连绵不绝;最后,(尽管白人并不清楚这一点)东面有一个亚契嘉图人不信任的敌对瓜亚基部落,虽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方的消息了。他们被围困在自己的庇护所中,原地打转。 为什么巴拉圭人这么想要瓜亚基孩子?他们中的一些人相信,为这些孩子洗礼并使他们从野兽升格为人,是他们为野蛮人做的天大的好事。但是大部分人并不屑于用宗教上的借口来掩盖这背后赤裸裸的经济考量:瓜亚基孩子会成为收购他的那个家庭的奴隶,终其一生分文不取,为这个家庭工作到死。被捕获的印第安人只要不试着逃跑,就未必会被虐待。他们的逃跑不仅会导致自己的主人失去一个劳动力,更严重的是,这有损主人的尊严:一旦奴隶逃走,他将无法再摆出“主人”的派头,而可以想见的是,主人不会轻易让自己身陷这一境地。瓜亚基女孩很少逃跑,因为不消多日她们就会成为主人的情妇,在卖身中堕落。然而,男孩一旦进入青春期,并且意识到自己将一辈子无法与人发生性关系——因为没有哪个巴拉圭女人会愿意与这些半兽人发生关系,他们就会日思夜想着要回到森林和自己族人的营地中去;他们迟早会试着逃跑。人们总是会试图将他们抓回,并不时徒劳而返。有个农村人为了追捕他的奴隶以挽回尊严,甚至丢了性命。那是1943年的事。此人原先拥有两个年轻男奴,他们是在一次受袭中被捉住的。某天夜里,这两个瓜亚基人逃跑了。他们的主人立马开始了追踪,他借来了当地另一个居民手下的三个印第安人。几天后,小分队找到了那两个印第安人,他们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部落。主人狠狠地抽了两个逃犯一顿鞭子以示惩戒,然后他们踏上了返程。夜幕降临时,他们草草扎了营。主人极度相信自己凌驾于印第安人之上的权力,同时又对他们无比轻蔑(毕竟,他怎么会想到一条狗或是一头牛竟会想要复仇呢?),所以他吃过饭后就把自己裹在斗篷里,躺在火边睡下了。他确信事情已经回到正轨,一切防范措施都是多此一举。他一秒也不曾想过,瓜亚基人也会拥有人类的感情,也不相信对瓜亚基人来说,自由的滋味并非完全陌生。而这让他丢了性命。机不可失。在他睡觉时,那两个瓜亚基人告诉他们的同伴,自己不愿再回到白人身边去,他们要再次逃跑,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得杀死这个Beeru。他们知道部落就在近旁,因此他们激动地在黑暗中低语,试图说服另外三位族人和他们一起走。其中一人同意追随他们的脚步;另外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巴拉圭人的世界中,因为他们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太久,显然他们担心自己不能再次习惯昔日森林中的自由自在。但是他们默许了其他人的行为。接下来,密谋者着手处决了白人。他死得很惨。两个印第安人按住他的头和腿,把他摁在地上,第三个人拿着一根火把,把燃烧着的那一端捅进了他的喉咙。他死得很快,无声无息。大仇得报,印第安人带着被害者的武器消失在夜色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们的消息。剩下的两人在几天后回到了巴拉圭人中,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至于我,则是从死者儿子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故事。他一心为父亲报仇,因此成了一个瓜亚基人猎人,并参与了1953年的袭击。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加剧了巴拉圭人想占有瓜亚基孩子的渴望:他们让后者用身体为自己工作,从而拯救这些异教徒的灵魂,而除了这种宗教原因之外,他们对瓜亚基人还抱有一种,怎么说呢,对肤色的好奇心。关于印第安人的传说不可胜数,但苦于他们藏得太好,传说无从查证,人们不免因此浮想联翩,脑洞大开。有些人相信他们和猴子差不多,因为他们有尾巴,还住在树上;还有些人则相信他们是超人,因为这些森林的精灵,除了拥有令人生畏的本事和知识之外,他们的金发碧眼白皮肤,还让他们拥有了出人意料的外貌。故事里都是这么说的,而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这里头确有几分真话。最让巴拉圭人好奇的是,瓜亚基人的皮肤据说是白色的。他们对这种差别太敏感了,以至于他们急着想要拥有这样一个白皮肤生物。尽管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巴拉圭人会这样想,恰恰说明了他们把自己看作有色人种。事实上,大部分巴拉圭人都是瓜拉尼印第安人与西班牙人的混血后代,乡下人尤甚。这一现象始于16世纪前半叶,当时瓜拉尼的酋长们——所谓的Mburuvicha——同意了与最早的西班牙征服者结盟,以抵御他们共同的敌人,大厦谷(3)中好战的部落。当时,刚抵达不久的白人正试图前往传说中位于西方的黄金国(Eldorado)。按照印第安人的说法,那里是金银铜铁各式物什的源头,直到它们在历经了一系列交易之后出现在了巴西东部的大西洋沿岸。多明戈·德伊拉拉(Domingo de Irala)和他手下的一小撮士兵自南面抵达了新世界,他沿着拉普拉塔河(Río de la Plata)而上,一直到了现在的亚松森,这座城市建立于1536年。他们还不知道,淘金热驱使他们前往的黄金国不是别处,就是印加帝国,而他们的同胞皮萨罗(4)和他的手下前不久刚征服了它,还拘禁并处决了那里的最后一任国王阿塔瓦尔帕(Atahualpa)。在他们与金矿之间横亘着广袤难居的大厦谷。为了穿过它,他们组织了有力的远征队以抵御姆比亚人(Mbaya)和帕亚瓜人(Payagua)的攻击,这两个部落的人一队一队穿过河流,无休止地骚扰着瓜拉尼村落。这就是为什么瓜拉尼人很快就看到了与Karai——白人——结盟的好处,后者有着武器和马匹:这种政治手段能帮助他们在面对仇敌时迅速获得军事胜利。而鉴于对印第安人而言,唯有家庭纽带方可确保盟约货真价实,他们便把姐妹和女儿交给了西班牙人,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姻兄弟或女婿。在大厦谷中印第安人的凶猛抵抗下,瓜拉尼人的盘算没能得逞。相反,瓜拉尼人自己倒成了这一计划的受害者,因为他们坐视自己的“姻兄弟”将后宫扩张到数十个女人的规模。西班牙人可没有瓜拉尼人那么尊重亲缘关系,他们极不人道地剥削当地的印第安人,以至于在他们抵达二三十年后,原先居住着成千上万土著的地区几乎已没有了土著的身影。相反,那里出现了数量众多的混血,他们是西班牙“绅士”(hidalgo)和美丽的印第安女人的后代。今天的巴拉圭人就繁衍自这一源头,而这条血脉也在后来的一代又一代人中越来越根深蒂固。他们的相貌与多多少少呈古铜色的皮肤很清楚地透露出,他们体内流有印第安人的血液,尽管他们未必愿意承认这一点。 似乎,这是很多混血人种共通的特质:就像白人对他们表示轻蔑一样,他们也对自己的土著亲族示以同样的轻蔑。当然了,因为巴拉圭人口在历史上的构成方式使得种族混合带来的影响很有限,所以我们几乎意识不到这一类区别。然而,一个巴拉圭农民完全不会觉得自己与任何印第安人——即便是manso,已经归化了的印第安人——有半点相似之处;他对印第安人的态度在戏谑的轻蔑与仇视之间徘徊不定,哪怕印第安人的处境很可能只比这个农民悲惨一点。他若是得知自己与印第安人同出一源,定将大吃一惊——事实上,他会拒绝相信这样的天方夜谭。出于某种直觉,他很看重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倒不是财富,因为他没什么物欲;而是白皮肤和浅色的眼睛。这种执念明显体现在大众审美中的理想女性身上,瓜拉尼人毫不拐弯抹角地形容道:最让人魂牵梦萦的女性应该kyra, moroti ha haguepa——丰满、肤白、毛发浓密。他们相信瓜亚基人就长这样,这种信念加上他们对白皮肤的喜好导致这些印第安人成了巴拉圭人朦胧的欲望对象。 这便是印第安人与巴拉圭人之间的关系,既有明面上的,也牵涉到一些更隐微的因素。这其中混乱的象征体系显然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1953年的那天,一个武装小队是怎么样成功捕获亚契嘉图部落的。只不过这一次,那些追捕印第安人的猎人没能从这次远征中揩到半点油水。某种意义上,这事甚至让他们显得十分可笑。他们本打算将印第安人在圣胡安内波穆塞诺卖掉,然而,当他们到达附近时,由于没能找到任何能够容下四十多个俘虏的地方,劫持者决定让俘虏待在外头某个通常被用来关牛的畜栏里。他们淡定地解释道:“瓜亚基人太习惯森林里的自由了,如果把他们关起来,他们肯定会陷入瘫痪,不知道怎么出去。”出于如此天才的理由,巴拉圭人把印第安人当成了一群牛来看管。当然了,当晚居弗库基就放出了逃跑的信号,等到清晨,围栏中早已空无一人。这个事件在当时引起了几分轰动。事件的细节传到了亚松森高层的耳朵里,他们决定终止类似的行径。一道保护原住民的法令颁布了下来,在这个国家里,杀害印第安人有史以来头一遭成了犯罪。只不过,法令的效力因为难以实施而大打折扣,在接下来的年头里,对亚契嘉图人的追捕几乎与先前同样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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