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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1918年,随着美国对德宣战,反德情绪像流感一样席卷全美。在美国西部内布拉斯加州的一个小镇上,德国移民沃格尔一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仇恨和偏见,一场身份认同危机悄然来袭……

格尔达是一个女儿、一个妻子,同时还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深陷家庭内外的双重战争对外,她要承受旁人的冷眼和仇恨

对内,她因为曾经的叛逆备受双亲疏离的煎熬。

此外,一战的恐怖阴霾,随时都有可能让她和丈夫弗里茨辛苦攒下的家业毁于一旦。

不幸的是,弗里茨收到了入伍通知。与此同时,魔鬼一般的“流感”悄无声息地侵入小镇,大批青壮年死去。

在这样的艰难岁月,格尔达觉得,必须战斗起来,竭尽全力守护自己的家人……

作者简介

凯伦·休梅克(Karen Shoemaker),美国作家、教师。其作品曾发表于《纽约时报》《伦敦时报》。

著有短篇小说集《夜晚的声音》(Night Sounds and Other Stories)等。

本书取材自她真实的家族经历,她母亲就是书中在1918年流感肆虐时降生的那个小女孩。她用充满诗意的文字,让百年前的历史鲜活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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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试读:


“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回来,”她父亲对她说道,算是跟她打了招呼,“你以为你在这里露个面,就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吗?

父亲说话时,格尔达感激得差一点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她觉得他知道了火车上的那个男人的事,自己也用不着再向他描述那段恐怖的旅途经历了。

“当时他真的死掉了吗?
”此前,她希望他只是受了伤而已,也希望那几个男子只是把他扔下了火车,并没有杀掉他。

在站台上,她父亲走到行李搬运工卸下旅行箱的位置,弯下腰来,一把抓起了旅行箱,他忙活到一半时停了下来,看着她。“你以为你是来参加谁的葬礼的?
我的吗?
”他讥讽地摇了摇头,拿着她的旅行箱朝马车走去。

她心怀误解,而他则语带嘲讽,这样一来,她似乎不可能对他敞开心扉,说出那些她不得不说的话。尽管在那起流血事件发生后的漫长时间里,她是因为觉得可以说给父亲听,所以才从未流露出恐惧。

“——”此前,她对孩子们说道,“外公会在火车站等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嘘——嘘——外公会接我们回家的。

”她冲着利奥的深色头发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说着说着,每个人都回到了座位上,孩子们也不再扭来扭去。两个大一些的孩子站在她的膝盖和她身前的座位靠背之间,仿佛在保护着她,而实际上,受到保护的是他们俩。

他们一会儿注视着母亲的那张脸,一会儿又研究起他们周围的那些人来,到最后,只剩下火炉周围的那一小圈人还在闹腾着,那三个男子也在那里,正公然将酒瓶传来传去,到最后,酒瓶空了,他们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然后闭上了嘴。

随后,这节车厢变得异常安静,似乎连火车头发出的轰隆声和轨道上的车轮发出的咔嗒声也逐渐消失了,最后只听得见车厢里发出的声响——后排的一个男人的咳嗽声、袋子被打开又合上的咔嚓声、金属撞击木地板的声音、人们挪动脚步的声音、皮革与木头之间沙沙的摩擦声。过道对面的那位女士突然抽了抽鼻子。

格尔达看着她,可那女人看起来既没有把格尔达当作盟友,也没把她当作敌人。

她会告诉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会帮她厘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便会回忆起每一个细节,甚至是那些看似不相关、不重要的细节比方说,那男人帽子的戴法

再比方说,他独自一人在某个连车站都算不上的停靠点上了车,那里甚至都没有站长竖起标志旗,示意火车停下来。

她会把这些事情讲给她父亲听,而他会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一早,她出门的时候还是一个成年女性,可是,等到她摸着黑从西点镇站走下火车时,她却觉得自己和牵着她手的孩子们一样年幼。

从站台一路走来,沿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城镇街道和建筑,她甚至能在黑暗中认出每栋建筑,说出它们的用途、谁拥有它们、谁住在里面。

啤酒厂飘来的啤酒花的味道始终都在,使得寒冬凛冽的空气变得柔和起来。每逢磨粉的季节,河边的磨坊会把滚滚的蒸汽送入天空。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味道、这感觉呢?
这是家的味道,家的感觉。她呼吸着家乡的空气,内心安稳下来。

不知不觉间,弗里茨和斯图尔特的农场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她乘车期间形成的天堑的另一边。等她意识到天堑的存在时,它已变得几乎无法逾越了。

此前,她父亲站在车站售票窗口投射的一圈亮光的边缘,背对着即将到站的火车,在寒风中,他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那顶厚实的羊毛帽拉得很低,可是,单凭他肩膀倾斜的幅度,她就知道那人一定是父亲。他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刺痛了她的双眼。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差一点就把孩子们留在原地孤零零地站着,冲到他面前去跟他打招呼。

结果她却听见父亲说了一句“不该回来”,这句话很伤人,她感觉啦啦流下来的眼泪凝固了。他走向马车,她看着他结实的后背,觉得有股寒意在她体内越陷越深。

她有话想对他说,可这股寒意却让她开不了口,到最后,她想不出来还能做些什么,只好跟在他后面。

由于旅途劳顿,两个年纪稍大的男孩都快站着睡着了,似乎并未听见他说的那些不太友好的话。小宝宝利奥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幸运的是,他很安静,而且年纪尚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格尔达觉得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西点镇这一站,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下车,因此,之前车上冲突的目击者中,只有她在这个又黑又冷的地方下了车。

她把孩子们安顿在马车的后面,把他们裹在厚厚的毛毯下,然后爬上马车,坐到父亲旁边,直到这时候,她才开口说话。她本想说“车上发生了一些事”,却转而回应了他之前所谓的“不该回来”的质疑“我回来是因为凯瑟琳发电报说妈妈需要我。

埃尔莎可是她唯一的姐妹……”

没等她说完,他便打断了她“我当然知道埃尔莎是谁。”他猛地抖了抖马背上的缰绳,耸着肩膀,肩膀都快挨到耳朵了。

当然了,格尔达想,他一贯如此,她为什么会觉得父亲会有所改变呢?

马车蹒跚着穿过铁轨的时候,她紧紧抓住座位的一侧,一直没松手。

“我知道您知道埃尔莎是谁,爸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扭头看向睡梦中的男孩们,“我想让妈妈见见孩子们,也希望他们认识认识您。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您了。”一团团白气从她嘴里喷出来,这番话说出口对她来说很不容易,也压根儿不是她的心里话。她不知道火车上的那个男人是活着,还是死在了铁轨旁的某个地方,她也不知道殴打他的那几名男子和那些目击者后来怎么样了。

在那个混乱的时刻,人们到底建立起了怎样的密切联系呢?
她想到了当时坐在过道对面的那个女人。虽然那是在犯罪,她知道,那绝对是在犯罪——如果那都不算,那人们觉得什么才算呢?
——但是,那节车厢上的人都表现得仿佛那件事没有做错一样。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第五条戒律严厉谴责各种形式的虐待行为。

人生在世,仅此一遭,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这辈子该怎么过、不该怎么过。

谈到那个男人,谈到她的沉默的时候,她又能对上帝、对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呢?

谈到沉默——甚至连过来告诉格尔达火车即将到站的行李搬运工也始终面不改色,表情令人难以捉摸。他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她抬头看见他拿出一张写着“西点站”字样的小卡片,却什么也没说。难道他不知情吗?
难道只有她所在的那个车厢的人目睹了那件事吗?
等到火车到达她的目的地时,车厢里的其他人早已静下心来,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那三名男子依然在火炉附近的地板上睡着觉,一点也不在意火车的晃动。

她羞于——是真的羞于——面对任何人的目光,于是,她眼睛盯着雷的金发,一手搭着弗兰克的肩膀,下了火车。

“我需要跟你谈一谈那个男人,”行李搬运工帮她取回行李的时候,她悄声对他说道,“那个男人——出事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于是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他先是看到了她的手,发现她离得那么近,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又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格尔达这才意识到,他所谓的耳朵,只不过是一片残缺不全的鲜红色的疤痕组织,到底是冻伤的,还是烧伤的,她无从判断。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便笺纸和粗短的铅笔递给她。格尔达盯着他手里的那一小块白纸看了一会儿,仿佛他递给她的是一只小动物。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自己难以想象的事情写下来,她想都不敢想。

而现在,她父亲似乎并不比那个行李搬运工强,他也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可她还是得说。“一个戴着卷边毡帽的男人在皮尔杰附近的某个地方上了车。”虽然她一张口,便意识到自己谈到的那些细节并非重点,可她还是开口了。

那些话还未说出口时是那么沉重,可等她对着父亲说出来时,听起来却没了分量。他是个坚强的人,也希望别人坚强。在她小时候——很小的时候——他干杂活儿时常带着她。

他教她如何给一队马儿套上挽具,如何把手伸到颇有耐心的马儿的双腿之间,将马颔缰固定到肚带上

教她如何借助全身的重量来转动轮式手柄,碾磨谷物

教她如何毫不费力地叉起堆在一起的干草来喂牛,用这种办法,她无须做任何多余动作,便能既轻松又安全地叉起干草,原地转动身体,把它们丢进干草棚的活板门里。有一天,她一脚踏空,连人带干草叉摔到了活板门下面硬邦邦的地板上。他透过格尔达头顶顶棚上的一个方形小口俯视着她,脸上流露出的是愤怒而非担心。

他想知道她犯了什么错,是不是一次叉起的干草太多了?
他曾告诫她,让她离打开的活板门远一点,难道她没听见吗?
干草叉下落时,叉子的尖头刺破了她的右腿,让她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可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害怕。“对不起,爸爸。”她说,“对不起。

”她把干草叉从腿上拔了出来,但是没有告诉父亲,还一直遮着伤口,最后伤口感染了。她记得,自己醒来时发着烧,一位医生弯下腰小声对她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孩子?
”他看病时很温柔,但温柔中又带着点责备,举手投足间像极了她父亲。

他们一路颠簸地驾车回家,为了把声音化作一字一句,她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那感觉如同做着繁重的体力活,即便如此,她还是说个不停。

她向他谈到了那个男人、那场流血事件,以及骨折的声音。

讲完后,她端详着父亲的侧脸。从她口里讲出的那些事实浮在空中,看不见、摸不着,在这个夜晚震动着他们周围的空气。

父亲的鼻子长又直,浓密的黑发从前额垂下,嘴角下垂,所有这些特征,他都遗传给了她。她很熟悉他那张脸,就像熟悉自己的脸一样。

她上一次见他还是七年前,当然,时间让他不像过去那样生她的气。她用他的名字给自己的一个儿子起了名,难道他真是铁石心肠吗?
她只知道,他一直目视前方,双手拉着缰绳,一声不吭,像是在谴责她。

难道他没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吗?

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胳膊、他的肩膀,感受他的体温。她想再次被他搂入怀中,以此来确定这世界并非她突然觉得的那样,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手,手上戴着丈夫用牛皮和兔毛给她做的连指手套,她想伸手靠近父亲,可他的沉默让她打消了这么做的念头。他们继续赶路,离西点镇越来越远,驶入了黑暗之中。

马车上摇来晃去的灯笼照亮了佩尔什马灰色的拱形脑袋前方不远处的小路,在路上投下移动的影子。一旦再也看不到西点镇,四周唯一可见的光亮就来自他们的马车。

一丛丛小草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在轻柔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层遮蔽了繁星。

这世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只有处在这个移动的光圈之内的他们。

最终他打破了沉默,可当他开口,她反而希望他能保持沉默。“凯瑟琳就不该发那封电报。

你也不该坐上那趟火车,这不安全。你就不该来。

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却把那个沃格尔的钱浪费在车票上,这一点好处也没有。”他朝路边吐了口口水,又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他又没什么钱。

“我们俩过得挺好的,爸。”她想学他抽过烟后吐唾沫那样,把话粗暴地说出口,“凯瑟琳发电报给我,我很高兴。

我就是想来。”

他大声地抽了抽鼻子“你以为这场战争跟你们没有关系吗?
路上会发生什么,难道那个穷鬼心里没点儿数?
他不知道现在正在打仗吗?

“爸,他不是什么穷鬼!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她问,“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们当然知道在打仗。弗里茨去年六月就登记报名申请入伍了。

”她本来想说弗里茨有多么英勇,可没承想,这些话却更像是一支利箭,射向父亲,为什么会这样?
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便改变了一切。

“他没当成兵,是吧?
怎么回事?
难道军队不需要他吗?

“十一月份他就满三十二岁了,爸。

”她说话的声音变大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想让自己的声音小一些,“他是个有家室的农民。

战争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军队的规定就是这样。

你宁愿他去打仗,宁愿他丢下我跟孩子们,你的外孙们,让我们自力更生?
是不是他不在了、死了,你就满意了?
”忽然间,她不再在乎自己在大喊大叫,也不想再哭了。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甚至不是谁的母亲,完全像是别的什么,她叫不出名称,也没办法阻止。

“想让我变成寡妇吗,爸?
你是不是终于觉得,只有你看准了我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
是不是?
告诉我,是不是?

她提到“寡妇”和“婚姻”这样的字眼时,她父亲嘲讽地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她。格尔达沮丧地摇了摇头。

他们怎么这么快又争论起这个话题来了?
“是啊,我的婚姻,爸,我没说错吧?
不管怎么说,它都是一段婚姻,爸。毕竟从法律和教会的角度来看,我都已经结婚了。

”七年前,她在和弗里茨搬到西部之前也说了同样的话,可他那时候没有听进去。他们是在县政府大楼里结的婚,没在教堂里,德吕克一家早就确保了这一点。

不过,一位来访的神父对当地的政治和家族纠纷并不感兴趣,他祝福了这对新人喜结连理。尽管如此,她却无法强迫父亲把这些他不愿正视的事实当作她结婚的证明。

她不想谈论自己的婚礼,可她之所以回来,部分原因在于她一直放不下因为婚礼而产生的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她想告诉他,她很害怕战争,很害怕这个国家正在经历的一切,很害怕火车上发生的那些事,很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弗里茨。

她又一次试图讲话,可他也说起话来,还提高了嗓门儿,完全盖住了她的声音。他沉浸在自己的“战争”中,数落着她犯下的所有罪过

父亲失望、愤怒,可这都敌不过她对父女俩能和睦相处的渴望。

突如其来的一阵晚风扯落了格尔达头上的围巾,她用发夹夹好的那缕头发也松开了。毫无疑问,她看起来就像她感觉的那样,像头野兽

她仰着头,冲着夜空大喊,一个字也没喊出口,只是发出痛苦的声音来。

她的父亲看了看她,这可是他生平头一回这么看着她。两人的眼神交汇,眼睛如铁一般漆黑。

“想要怎样,爸?
”她的声音小了下来,如同耳语一般,“想让人告诉你,你是对的吗?
我做不到,爸。”她想谈一谈爱,谈一谈弗里茨,谈一谈她对弗里茨的感受,但她知道,在他眼里,他会觉得这些话无比轻浮,不可原谅

如果在他面前说这些话,那他就会这么觉得。

“看一看我的孩子们吧,”她用手指了指熟睡的孩子们,“至于火车上的那个男人,还有这场战争……”她回头看了看孩子们,害怕自己会吵醒他们

她觉得胸中空荡荡的,仿佛恐惧和愤怒已经清除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瘫倒下去,靠着身后的横木。

父亲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他的下巴松弛了下来,也许在颤抖。

*

去年春天,这场欧洲之战——过去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它的——也变成了美国之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似乎离美国民众十分遥远,与他们并没有直接联系,可突然间,它却在世界各地打响了。美国深陷其中,不仅投入了金钱支持战争,还派遣了国民去作战。

这场战争摇身一变,成了一场名副其实的世界大战。格尔达头一回听说美国卷入战争是在晚春的一天,当时她和弗里茨在镇上做买卖,正打算动身回家,全家人都待在马车里。他们一家人极少一起去镇上

孩子们非常激动,吵吵闹闹。

格尔达示意他们小声点儿,可男孩们却一直挤来挤去,不断挑战着她的耐心。凯蒂爬过弗兰克,坐到了他和雷之间,让他们安静下来。,还是我的凯蒂懂事,格尔达正这么想着,这时候,他们听到了喊叫声。

她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学校,以为会看见一群大喊大叫的学生,却发现叫声来自拥护者报社的办公室,《拥护者报》便是在那儿被印刷出来的,人们还会在那儿收发电报。那一刻,街上的每个人都愣住了,全都看向同一个方向,连铁匠的狗也从铁匠铺的阴影中爬起来,缓缓地走向了街心。

“开战了!开战了!”一群格尔达不认识的年轻人在街上跑来跑去,“威尔逊宣战了!”其中一个年轻人打格尔达家的马车旁跑过时匆忙摘下帽子,狠狠地用帽子抽了下那匹枣红大马的屁股。“去杀几个德国佬给我瞧瞧!”他大叫着继续往前跑。

士兵,格尔达想,他指的是德国士兵。可他们周围的光线已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一切事物的含义似乎都与不久前的不一样了。

他们在沉默中走完了从车站到德吕克家余下的路程,一路上只听得见挽具的叮当声和马车的吱声。驶离主路后,格尔达转过身,轻声对后面的孩子们说道“起床了,小家伙们,我们到……了。

”她差点说出“家”这个字眼。

筹办葬礼的那一个礼拜,格尔达将自己裹在一个由各种活动织成的茧里面,总是在做一些虽被她的父母忽略掉,但却必须做的事情。

葬礼仪式有太多事情得做,这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喘息的机会,但他们依然不太满意。

让她吃惊的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假思索地就重新对厨房及里面的一切熟悉起来。角落里盖着橡木盖的泡菜罐子、用来和面的大瓦罐、大小与形状各异的“开过锅”的铸铁平底煎锅,那些煎锅挂在她母亲厨房的砖墙上,像是沉重却实用的艺术品——这些都是她在布置自己的小厨房时决定忘掉的东西。

既然记住它们会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贫穷,那么说实话,记住它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回家的头一天,格尔达吃完早饭,便主动做起她姨父,也就是埃尔莎的丈夫指派给他们家的活儿来。格尔达的母亲因为太过悲痛,如同一缕游魂,根本无力干那些活儿,甚至无力把活儿交代给别人。

凯瑟琳说,那些活儿必须干完,昨天就应该干完的,可她自己似乎同样没办法动手去干,反倒是一遍又一遍地擦干餐具,然后把它们摞好放到橱柜里。“我可以帮凯瑟琳熨连衣裙。

”格尔达说。母亲没回答她,便离开了厨房。

格尔达打发孩子们去了客厅,吩咐他们保持安静。她把火烧得很旺,把熨斗排成一排放在炉子上,尽量让它们充分发挥作用,又去屋后的走廊帮凯瑟琳把沉重的熨衣板搬进屋里。

她俩把熨衣板在两把椅子的椅背上放平。之后,格尔达在楼下擦拭盖在熨衣板上的厚实的帆布,凯瑟琳则到楼上母亲的房间,去取挂在门背后的埃尔莎姨妈的连衣裙。

“她在睡觉,”下楼后,凯瑟琳轻声说道,“医生给了她一些安眠药粉,挺管用的。”

格尔达点点头,在水桶里蘸湿手指,再把手指上的水滴弹到熨斗上。水滴沿着熨斗往下滑,然后蒸发掉,接着她把熨斗重新放回炉子上继续加热。

埃尔莎姨妈衣服上的那些小小的褶子要用最烫的熨斗来熨。格尔达背对凯瑟琳站着,眼睛盯着炉子,仿佛她的注意力能让熨斗急速升温一样。

埃尔莎姨妈的丧服和她别的衣服一样,剪裁得很考究,保养得很好。裙子厚实的黑色布料,让格尔达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个男人穿着的外套。

她怎么会记得外套的布料的织法呢?
她责备起自己来。她当时离那男人可没那么近,不足以看清楚他那外套的布料的织法。

只有那么一瞬间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可以看见那件被座椅靠背挂住的外套,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远。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一幕从脑海中清除。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凯瑟琳从房间的另一边问。

格尔达转过身去,惊讶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熨埃尔莎姨妈的连衣裙让你很烦恼吗?
”她手里托着一只空袖子,让它垂了下来,“你是不是想到了她穿着它的模样?

如果凯瑟琳是自己的女儿,格尔达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以拥抱作为回答,可眼前的凯瑟琳对她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她的肩膀又宽又直,身上几乎没有格尔达离开时的那个瘦小女孩的痕迹。

“我不太确定。”格尔达尽量诚实地回答。

她从凯瑟琳手中接过那条连衣裙,解开从高领处一直到腰部以下的钩扣,把衣服翻了个面。她把连衣裙的上身摊开放在熨衣板尖细的那一端,这样一来,她俩便可以先熨褶子较多的部分。

“你是想熨裙子呢,还是想托着裙子呢?

凯瑟琳看了看连衣裙,又看了看熨斗。她噘起下嘴唇,一副哪一样都不愿做的模样。

“我还是帮忙托着裙子吧。”她最后说道,“我从来就不擅长做这些细活儿。

然后她俩忙活了起来,两人默默地忙活了很久,先是往衣服上洒水,然后用热熨斗将布料熨烫平整,每当熨斗温度降低,便换一个热的,与此同时,厨房里也变得越发蒸汽缭绕了。

“妈妈不太愿意谈论埃尔莎。”忙了一会儿后,凯瑟琳说道。

格尔达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即使在冬天,干这样的活儿也会很热。

在格尔达对母亲最初的记忆中,埃尔莎总是在母亲身旁。年轻时,费希尔姐妹携手从德国来到美国,她们都嫁给了来自德国老家的男人,在这片新大陆上,两人各自操持着自家的家务,两家相距不到四分之一英里。

埃尔莎又高又瘦,母亲则很胖,似乎她一人承受了她俩的体重,不过,这并非两人唯一的不同之处。早上起床后,埃尔莎便开始说话,她说个不停,一直说到晚上上床睡觉。

有一次,她丈夫声称她睡觉时也说话,不过随着他这番话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对别人来说,夫妻俩同床共枕的画面实在太过私密,超出了聊天可接受的范围。

“是,”格尔达说,“母亲一直不爱说话,不管有多少话是必须说的。”她想起了自己结婚那天,家中一片安静,于是只好再次让那段痛苦的回忆一闪而过。

凯瑟琳短促地笑了笑“在我看来,她一直都挺坚持自己的原则。自从埃尔莎病了以后,她整个人都垮掉了,就像没长舌头似的,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

“那爸呢?
”格尔达问。滚烫的熨斗发出咝咝的声音,湿羊毛散发出的酸味让格尔达皱起了鼻子。

“你也知道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直讲个不停,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话是不是比以前更多了。

格尔达笑了笑,停下了手上的活儿,看着凯瑟琳。她可没料到,做出这种评价的居然会是自己的妹妹,居然会是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父亲无比溺爱的那个小女孩。

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坐车去参加葬礼的途中,格尔达才有机会和母亲独处。“所以你是要回到我们身边了?
”她母亲问。

她的声音和身体一样,既单薄又脆弱。她看起来似乎比格尔达上一次见她时老了几十岁。

她用双手握住母亲的一只手,想让她暖和一些。

“就待一个礼拜。”她想说,时间再久的话,弗里茨估计会忍受不了,但她也知道母亲会把这一点当作是软弱,而不是爱的表现。

“就一个礼拜。”母亲附和道,然后看向车外她们去教堂的路上所经过的土地。

她们即将在镇子北边转弯,此时的她们可以看到山顶上的墓地。埃尔莎的坟墓是从冻土里挖出来的,远远望过去,白色的雪地上蓦地出现一个黑色的坑洞。

“这么多年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格尔达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在感慨她们分开了很久,还是在感慨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来过这块墓地了。

姐姐下葬时,格尔达才五岁。

“埃尔莎姨妈是个好人。”格尔达说。

她母亲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里充满着那份她特有的坚毅。格尔达想,就是现在,她应该趁现在把这些年来她在信中没有讲的话都说出来。

她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但仍逼着自己和母亲对视。

“你跟她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你也知道。”她母亲说完后突然闭上眼睛,仿佛无力看着自己的女儿。

格尔达等待着。到达墓地之后,她母亲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座位上往前挪了挪,最后勉强接受格尔达伸过去的手,默默地从车上下到冰冻的地面上。

格尔达看着她走开时的背影,猛然间感到一种深深的悲伤——这还是她读到电报以来头一回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确切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那一刻就够了吗?
没关系,她们之间仅剩这些了。

丧宴过后,格尔达的姨父发现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切火腿。他尴尬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格尔达抬起头来。

她放下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转过身去面向他。这还是格尔达回家以后,他俩头一回单独讲话。

“埃尔莎姨妈的离开,我真的很难过。”她知道自己应该这么说,可是,当她抬头看到亲爱的姨父的那张脸,她才意识到,她希望他能够听到她的悲伤,希望他知道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想问他一些事,想知道那些夜晚发生的事,也想知道屋子里为什么如此安静。在他们两人同床共枕的最后的那些夜晚里,埃尔莎姨妈还在说梦话吗?
她说了些什么?
面对那些曾经拥有的人和事,该如何放手呢?

“你没事吧,姨父?
”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不在的这些年里,姨父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稀疏,背驼得特别厉害,如果换一个她不那么熟悉的环境,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否认出他来。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环顾了四周,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任何一件东西上,而是停留在了两人之间空地上。他清了清嗓子,一步一步地走进厨房,走得异常小心,看起来仿佛正从一个不断移动的表面走向另一个不断移动的表面。

“拿着。”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嘶哑的低吼。

他猛地将一大包黑色的东西塞到她怀里。格尔达认出这包东西是她姨妈的外套,是用海豹皮做的

她不假思索地接过了外套,就像是接住了某个即将掉到地上的东西。

她先是惊讶地发现,这件外套居然这么重,接着,她又惊讶地发现,外套的颜色特别华丽,另外,外套特别柔软,呀,真柔软啊!外套的皮料紧贴着她的胸口,挠得她的下巴直痒痒

她还注意到那些细毛会随着她的呼吸而动。直到那时,她才真正地忆起了埃尔莎姨妈来。

“我不能收。

”她小声说道,“它……”她想说这件外套非常漂亮,同时也意识到,她再也想象不出来自己穿着如此美丽、如此贵重的衣物时的模样。

她咽了一口口水“它是埃尔莎姨妈的。”

姨父没有与她对视。“拿着吧。

”他转过身去,同之前一样,异常小心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厨房,走出门时他伸手想要抓住门框的样子,仿佛厨房正在倾斜。格尔达也有同样的感觉,为了驱散这种感觉,她把臀部紧紧靠在了牢固的操作台上。

他既没有谈到格尔达需要些什么,也没有谈到自己需要些什么。

每天早上,格尔达和凯瑟琳都会比其他人先起床,随后,两人会一起为全家人准备早餐。凯瑟琳很苗条,没有格尔达高,她从容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仿佛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干活儿。

两人一起忙活的时候,格尔达感觉到凯瑟琳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可是,她俩发现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话可说。

凯瑟琳每天早上做的头一件事就是煮咖啡,用来煮咖啡的依旧是那只布满斑点的蓝色搪瓷壶,格尔达记得,在她小的时候,家里就在用它煮咖啡。连搪瓷壶底那块生了锈的缺口,她都很熟悉。

某天早上,格尔达先是拿起那只壶,然后开始往壶里倒水,可凯瑟琳却伸手想把壶从她手里拿走。

“还是我来吧。”两人的手同时握住了金属把手,握了一会儿,格尔达先松开手,把咖啡壶让给了妹妹。

“我知道怎么煮咖啡。”格尔达很想知道凯瑟琳从小到大听过关于她和弗里茨的哪些故事。

因为嫁给了弗里茨,她成了“败家子”,那么,在妹妹看来,她这个“败家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们到家时,迎接他们的正是凯瑟琳。此前她一定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她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一盏灯,裹着一件鹿皮长袍

格尔达想,如果她好好打扮一番,那她看起来一定像一位女王。她先是温暖热情地拥抱了格尔达,接着是孩子们。

她身上散发着薰衣草及新鲜面包的味道。

凯瑟琳用品评的眼光盯着她看,然后又扭头看向楼梯。“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她小声说道,“但是,要是爸知道我每天早上用了那么多咖啡粉,他可能会在厨房跳起圣维特斯舞[1]。

”她靠向格尔达,“你可别告我的状,我通常都是先做我的咖啡,再掺水把他的咖啡做淡一些。”

格尔达用手捂着嘴,以免笑声太过响亮“给我冲杯跟你一样的咖啡吧。我们一直喝的都是这种咖啡色的温水,都快把我给喝吐了!”她俩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打破了尴尬。

格尔达从凯瑟琳口中得知,在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她和弗里茨的名字。“如果爸实在避不开,不得不提你们俩,他就会一边抱怨,一边小声说‘你母亲的女儿和她那个穷鬼丈夫’。

“你嫁给了一个穷小子,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糟糕了,”凯瑟琳解释道,“更糟糕的是,你本来是要做基督的新妇[2]的,你也知道的吧。弗里茨不仅偷走了他女儿,还偷走了爸爸通往天堂的钥匙。

”两人边洗餐具,凯瑟琳边跟格尔达讲这些事。母亲由于头痛,早早上了床——格尔达在的这个礼拜,母亲犯头痛的次数特别多。

格尔达的孩子们带着一堆枕头和毯子在客厅里安顿下来,但他们没有在上面睡觉,而是在堆着玩儿。吃饭的时候,全家人又一次陷入了尴尬与沉默,而父亲吃完饭便出门了。

“想让他原谅你倒是容易,就跟让他穿过针眼一样容易。”

格尔达走到窗前,拉开了黄色的方格布窗帘。母亲总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仿佛这样就可以完全忽略掉门外面的世界,直到她迫于无奈,不得不出门。

她看见父亲站在院子里,旁边是一辆高大的玉米货车,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坐在高高的座位上。这两兄弟是格尔达的爷爷安东·德吕克的第一任妻子生的头两个孩子,而格尔达的父亲则是她爷爷的第二任妻子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由于年龄的差异,加上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普通邻居那样生疏,但无论怎样,每逢艰难时刻,一家人总能重新团结在一起。婚礼那天,格尔达和弗里茨在去县政府大楼的路上看到他俩在教堂里,自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父亲正在讲话,伯伯们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他的脸,偶尔朝身侧吐口水,似乎是在回应他所说的话。

他一手扶着马屁股,时不时心不在焉地拍一下。

两匹身上长有斑点、模样相配的佩尔什骟马在站着休息,它们佩戴挽具的脑袋低垂着,其中一匹还抬起了一条后腿。

“弗里茨不是穷鬼,”格尔达看着那三个男人,耳边回荡着穷鬼这个词,于是她说道,“我们也不比我们周围的那些人穷。”她慢慢擦拭着手中的杯子,擦干后又擦了一遍。

她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那个杯子——那是母亲每天都会用到的杯子,产自巴伐利亚[3],上面有葡萄藤图案,她一边掂量着那个精致的瓷杯的重量,一边想着弗里茨在家里用的那个马克杯。

“事实上——我觉得妈会原谅我,至少妈会的。我用她的名字给我女儿起了名,”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我也用你的名字给她起了名。

直到现在,我们还叫她凯蒂,就像你小时候我们叫你凯蒂一样。到我们的弗兰克出生时,是弗里茨说我们应该用爸爸的名字给孩子起名。

”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橱柜的架子上,然后又从沥水架上拿了一个杯子。

凯瑟琳耸了耸肩。她耸肩的样子很好笑,先是抬起一边肩膀,再抬起另一边肩膀,这样一来,虽然她一直站得很直,但身体似乎一直在晃动,就像在水中摇曳的芦苇。

“这些就只是些名字而已。你真觉得它们能改变什么吗?
”格尔达觉得妹妹的回应不够诚恳,这让她很沮丧,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欣赏妹妹的那种优雅气质。

屋外,两个伯伯从马车上下来,站到了父亲身旁。

他们下车时小心谨慎、缓慢僵硬的动作中透露出的老态击中了格尔达。

她解开围裙,捋了捋头发。

“要是诺尔玛奶奶还活着,她今天就满七十八岁了,”凯瑟琳说道,有关格尔达的穷鬼的话题已经聊得差不多了,“要是我的算法没有问题,妈告诉我的日子也对,那就不会错。”

格尔达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确保脸上没有沾着面粉——她很讨厌在与她在乎的人说完话后发现这类东西。“诺尔玛奶奶?
你怎么会记得她的事情呢?
她去世很久以后,你才出生呢。

“噢,小时候,妈总跟我说,我的鼻子跟诺尔玛奶奶的一模一样

爸则总跟我说,要当心奶奶回来取我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奶奶最有可能在她生日那天做这件事,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从来睡不着觉,因为我害怕极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他却只是笑了笑。

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是什么样。”

不,我可不知道,格尔达想。她所熟悉的父亲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或者说,他从来就不会开玩笑,什么玩笑都不开。

“我看到伯伯们来了。”格尔达从后门的挂钩上取下披肩披在肩上,“我打算去看一看他们要不要在这儿待一会儿。

”火车上的遭遇,她跟凯瑟琳聊了很久,仅次于那天下火车时跟父亲聊的时间。“那一定很恐怖吧。

”凯瑟琳说道,可她还要揉面做面包,便弯腰揉面了,仿佛这件事更重要。于是她和凯瑟琳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如果这一带有谁知道火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定会是她的伯伯们。除了几个波尼族印第安人外,他们在西点这一带生活的时间最久,不过,由于两个种族的历史截然不同,这些土著居民并不会出现在镇子自述的那段历史中,格尔达的伯伯们就成了镇子里的长辈。

他们是镇议会以及镇上成立的任何一个委员会的成员,包括哥伦布骑士会[4]在当地的分会。他们在维护当地秩序时发挥了极大的影响力,因此被称为“教会的得力助手”。

凯瑟琳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如果没人邀请他们,他们肯定不会进来的

爸肯定不会主动邀请他们。”

两位伯伯一位叫约瑟夫,一位叫安布罗斯,都是鳏夫,两人的妻子分别在生完第八个孩子和第十个孩子后去世。

两人均未再婚,不过,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安布罗斯伯伯家的女管家一直没换人,人们常常误以为她是他的妻子,或是约瑟夫的妻子,但他们也不确定,因为两家离得特别近,两人都很依赖那个身材粗壮、家世不明的矮个女子(人人都叫她娜娜·泰勒)来照顾孩子,打理家事。

大体上来说,她是个很称职的管家两个儿子死于猩红热,一个女儿在给谷物脱粒时出事故死掉了,一个婴儿夭折了,不过最后那件事发生在她来之前,所以他们从没有责怪过她。一个儿子做了神父,两个女儿去了女修道院,还有两个孩子还太小仍待在家里,其余的孩子都做了农民。

这两位伯伯都很结实,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的时候,臀部显得很宽,两腿叉开,稳稳地扎在地里

要是走动起来,别人都会给他们让道。在格尔达年龄尚小的时候,他俩似乎不怎么说话,很神秘,当着她的面更是很少开口,她对他俩还不如对从小到大在教堂和镇上见到的人熟悉。

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就是她的那些堂兄弟姐妹,也从来没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什么印记

但她的表兄弟姐妹就不一样了,他们就像一窝出生的小狗崽一样,是一起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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