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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啟靈藥物新科學探索意識運作

 

内容简介:

暢銷名作《雜食者的兩難》、《烹》作者重磅新書

《紐約時報》2018十大好書.暢銷榜第一名

探索心智邊界與運作模式的雄心之作

讓我們進入意識深處,那個藏著宇宙,藏著所謂「神性」的地方

「日常生活的問題、困頓、憂慮、沮喪都已消失……我似乎終於能夠冥想永恆的真理。」「我立刻感到進入神的懷抱。祂與我合一。」「我看到數字產生顏色,顏色附帶著聲音。」——這是超脫,是神人合一的神袐體驗。許多人,包括最講求科學實證、最唯物論的人,都曾在這樣的經歷中脫胎換骨,擺脫過去。

還有另一種現象,以神經科學的語言來說,是「大腦中主宰自我和大多數判斷的預設模式網路停止活動,更原始、更古老的腦區浮出」,如幼兒的大腦,在那裡,自我感消融了,萬世萬物如同新造,各種創意、想像,噴薄而出。——這是用藥物達成的心智模式,文學家和藝術家從中汲取絕妙靈感,灣區第一代電腦工程師也因此得以設計出無數電路晶片。

以上兩者的交會點,正是「啟靈藥」。這一類精神活性物質還有個更惡名遠播的名字,「迷幻藥」。小小棕色蘑菇和感染穀類的真菌中含有的物質,曾經是醫生和科學家寄予厚望,期盼治療精神病與成癮症狀,甚至讓健康人士過得更幸福的靈丹。但人們發現服下後不僅感官敏銳度大幅提升、感覺到自己與萬物合一的喜悅,甚至會在異象中看見宇宙根源、自身降世之祕——這種藥物似乎不僅僅對臨床病患有療效,還可能對超脫物質世界、解決人類困境提供解方。

只是這種物質的顛覆性是福也是禍:不只消融了自我與外在的界限、成年後僵化的心智模式,也消融了服從,從而摧毀了種種權威及權力結構,因而被當成敗壞道德、顛覆政府的危險物質。啟靈藥從震驚醫界、席捲歐美,到跌落神壇,只經歷了短短二三十年時間,在效用與潛力還未在實驗中獲得充分證實及否證之時,就已被列入管制藥物,染上汙名。

多年後,啟靈藥捲土重來。這一次,從醫學界、心理學界、食藥局到媒體,人人都知道絕不能重蹈覆轍。嚴謹的實驗控制、無懈可擊的研究人員、戰戰兢兢的成果發表取代了譁眾取寵的教主及口號;腦神經科學知識及腦造像解釋了靈性譫妄背後大腦的神經傳導;反文化的意涵退位,大家更關注的是如何用啟靈藥敲開通道,讓我們大腦中隱而未覺的心智冰山浮上水面——如何用啟靈藥「改變我們的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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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靈藥物研究的現代復興,若真能精準定出始自何時,定在二○○六年應該不錯,只不過對於當時的人而言,所謂復興,並非昭然若揭。那年並沒有法案通過,也沒有取消某項規定或宣布某個發現,沒有什麼可以代表如此具歷史意義的轉變。但就在這一年間,瑞士巴賽爾、美國華盛頓特區及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先後發生三件互不相干的事,較為敏銳的人就能聽出,這塊冰封已久的領域開始發出裂開的聲音。

第一個事件承先啟後:慶祝艾伯特‧霍夫曼誕生一百年。霍夫曼於一九四三年無意間發現自己(在五年前)找到了某種具精神活性的分子,後來大家稱此分子為LSD。這場百歲慶典很是特殊,竟請到壽星本人出席──當時霍夫曼已走入人生第二個世紀[1],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他行動敏捷、思緒清晰,狀況極佳,在這場慶典中相當活躍,包括慶生會及後續三天的研討會。研討會的開幕式辦在一月十三日,也就是霍夫曼百歲生日的兩天之後(他享年百歲有二)。巴賽爾會議中心坐滿了兩千人,當一位瘦削、駝背、身高一百五十公分出頭的男人穿著黑西裝、打著領帶緩緩穿過舞台就座,眾人都起立鼓掌。

出席者包括世界各地的兩百名記者,還有從事治療的人、嚮往此道的人、探詢神祕的人,有精神科醫師、藥理學家、意識研究人員,還有神經科學家。半世紀前,這位男人從蘑菇中萃取出奇特分子,而這些人的生命多半都因此種分子而改變。他們來此向他祝賀,也謳歌他的好友──瑞士詩人暨醫師沃特‧福格特口中「二十世紀唯一令人歡欣的發明」。[2]對於在場的人而言,這話可算不上誇飾。據在場一位美國科學家表示,許多人來此是為了「敬拜」艾伯特‧霍夫曼,而這場活動也的確帶有宗教儀式的諸多特徵。

LSD如何發現的故事,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已熟爛於心,但霍夫曼還是應邀重述了一次這則造物神話。(他曾於一九七九年出版的回憶錄《LSD:我的問題孩子》中說過,令人難忘。)當年他是個年輕化學家[3],服務於山德士藥廠實驗室旗下某單位。這個單位負責分離藥用植物中的化合物,以找出新藥,而霍夫曼的工作則是將麥角所產生的生物鹼當中的分子一一合成出來。麥角是一種會感染穀類(通常是黑麥)的真菌,人類吃下受感染的穀類製成的麵包後,偶爾有人會狀似瘋癲或中邪。(有個關於塞勒姆女巫審判的理論就認為,當時遭指控的女性所出現的行為,其實起因於麥角中毒。)不過,自古以來產婆就使用麥角引產及幫助產後止血,也因此山德士希望能從這種真菌的生物鹼當中分離出可在市面販售的藥物。一九三八年秋季,霍夫曼做出了這系列分子中的第二十五種分子,取名為麥角酸二乙胺(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簡稱LSD-25。經動物測試後發現,此種化合物的前景似乎不太有望(會讓動物變得躁動不安,僅此而已),LSD-25的配方於是被束之高閣。

這一放就放了五年[4],直到一九四三年的某一天。彼時大戰方興未艾,這天霍夫曼突然「有某種古怪的預感」,覺得LSD-25值得再看一眼。故事說到這裡,出現了略帶神祕意味的轉折。霍夫曼說明道,通常化合物若看來不具發展前景,就會遭到永遠棄置,但他「很喜歡LSD分子的結構」,而且不知怎地總覺得「這物質可能具有某些特質,第一次研究時並未發現」。第二次合成LSD-25時,又發生了一件神祕的反常事件。麥角的毒性如此之強,過去霍夫曼操作類似的物質時總是十二萬分小心,但此次他「突感異常,致使工作中斷」,想必是陰錯陽差經由皮膚吸收了少許化學物質。

霍夫曼回到家中,躺在沙發上,「如夢似幻中,閉著眼……見到一連串奇幻圖樣,連綿不絕,形狀殊異,顏色鮮艷,幻變如萬花筒。」在二戰最黑暗的時刻,世界上第一趟LSD靈遊在中立國瑞士拉開序幕,這也是人類唯一一次在絲毫沒有預設期待的狀況下所進行的LSD之旅。

霍夫曼大感好奇,決定幾天以後拿自己來做個實驗──這在當時並非不尋常。他將○‧二五毫克的LSD(一毫克等於千分之一克)溶於一杯水中服下,認為這麼做是極其小心。換作其他藥物,這樣的劑量只是微乎其微,但沒想到LSD的效力是人類已發現的精神活性化合物中最為強烈的,僅僅數微克(一微克等於千分之一毫克)的劑量就具有活性。很快地,這場令人驚異的事件就激發了科學家,他們開始探索為何如此少量的分子竟能對心智產生如此強烈的影響,並最終找到了大腦中的受體,還發現體內自生的化學物質「血清素」能像鑰匙開鎖一樣啟動這些受體。霍夫曼的發現便以此種及他種方式推動了一九五○年代的現代腦科學。

當霍夫曼陷入他自認為一定無可挽回的瘋狂時,世上第一場「惡性」LSD靈遊便於焉展開。[5]他跟實驗室助理說自己得回家一趟。戰時限用汽車,於是他騎著單車,也不知用什麼方法回到了家中躺下,而助理則叫來了醫生。(現在每年到了四月十九日,LSD迷都會慶祝「單車日」。)霍夫曼描述「熟悉之事物及家具出現怪異形貌,狀甚駭人,不斷動作,彷彿因內在騷動不安而活動起來」。他感受到外在世界的崩解以及自我的消融。「有邪魔入侵,占據我身、心、靈。我上竄下跳、高聲叫嚷,試圖擺脫,但接著又垮了下來,無助躺在沙發上。」霍夫曼開始堅信,自己將因此一輩子精神失常,或者說不定其實已離死不遠。「我的自我空懸在某處,看見肉身躺在沙發上,已經死去。」[6]醫生到了,一檢查卻發現霍夫曼的生命徵象(心跳、血壓、呼吸)全都無比正常,唯一顯得不對勁的,只有放到極大的瞳孔。

急性效應消退以後,霍夫曼感到一種「餘暉」,啟靈體驗之後經常會有這種感受,和宿醉正好相反。他走到外頭,自家花園春雨剛過,「光線清亮,照得萬物閃耀,世界彷彿新造。」[7]從那次以後,大家發現啟靈藥的體驗深受個人預期的影響,比其他類型的藥物更易受到外力左右。後來的人在敘述LSD體驗時,總帶有東方或基督教的意味。所有LSD的體驗當中,唯有霍夫曼從未受到先前說法的影響,也因此並未陷入這樣的慣例,這點十分耐人尋味。不過,他體驗到熟悉的物品活了過來,世界「彷彿新造」,這有如亞當初見天地的迷醉時刻(十年後赫胥黎在《眾妙之門》中將有生動的描繪),將在後人的啟靈體驗中頻繁出現。

靈遊歸來,霍夫曼對幾點深信不疑:其一,是LSD找到了他,而不是他找到了LSD。其二,LSD將很可能因為提供了思覺失調症的模型給研究人員,而在醫療上(尤其精神醫學)產生莫大價值。當時他從未想到最終被他視為「問題孩子」的LSD,日後也會成為「娛樂用藥」,並遭到濫用。

話雖如此,霍夫曼後來也認為,一九六○年輕人文化之所以使用LSD,其實可以理解。那是對虛無感的回應,而那股虛無感來自他口中「唯物論、工業化、靈性貧乏又不再親近自然的社會」。所有學科中,最「唯物論」的或許就是化學,而這位化學大師在體驗過LSD-25之後,深信此種分子將能藉由「在唯物論的理性結構當中」[8](此處借用他朋友兼譯者強納森‧奧特的說法)開出一道孔隙,成為替文明療傷止痛的膏藥,不但可能具有療效,還能啟迪靈性。

霍夫曼是傑出的科學家,卻和自己的許多追隨者一樣,變得帶有神祕主義思想,不斷宣揚心靈復甦、天人再次合一的福音。二○○六年那天,有人在巴賽爾獻給科學家霍夫曼一束鮮花,這時他對現場群眾說:「這種『眾生為一體』的感受,應該更完整地進入我們的意識當中,去制衡唯物論、荒謬的科技發展,好讓我們能回歸玫瑰、花朵、自然,回歸自身歸屬。」[9]聽眾爆出掌聲。

若現場有人對此次活動心存懷疑,認為台上這個小老頭是某個新宗教的創始人,而觀眾則是他的教眾,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不過,這若是個宗教,將會有個明顯不同的特點。一般而言,能夠宣稱自己因親炙神聖而擁有權威的,只有創始人,或許再加幾個早年入教的護法。後來加入的人若要想從故事、聖禮的象徵和信念中分一杯羹,能分的只有薄薄的稀粥。歷史沖淡了神靈原初的力量,今時今日必須由教士充當中間人,然而「啟靈藥教派」的許諾非同一般:保證任何人、任何時候都能夠藉由聖禮得到最原初的宗教體驗,而這聖禮恰巧是種精神活性分子。至於信念,則屬多餘。

這場慶典中有股追求靈性的暗湧,但說來或許有些不協調:與這股暗湧一起流動的,還有科學的潮流。為霍夫曼慶生後,主辦單位在那個周末還辦了一場研討會,由不同領域(包括神經科學、精神醫學、藥理學、意識研究以及藝術)的研究人員一同探討霍夫曼的發明對於社會、文化的影響,以及在拓展人類對意識的認識、治療多種難治的精神疾患方面又蘊含何種可能。當時,針對啟靈藥對人類的影響,瑞士與美國已經通過或正在進行幾項研究案,而研討會中科學家都表示,希望啟靈藥研究的長期中斷可以到此為止。被興奮沖昏了頭或許是這個領域的工作者常見的「職業傷害」,不過二○○六那一年其實有很好的理由認為風向的確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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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年第二個分水嶺事件發生在五星期後[10],當時美國最高法院做出全數通過的判決,並由新任首席大法官小約翰‧羅勃茲撰寫判決書,表示即便死藤水中含有附表一管制品二甲基色胺,以死藤水作為聖餐的小教派「UDV」仍可以進口這種飲料。此次判別的依據是《一九九三年宗教自由恢復法》,美國原住民世世代代都在儀式中使用南美仙人掌素,而此法的目的就是釐清他們(受《憲法第一修正案》宗教自由條文保護)的相關權利。該法規定,政府唯有在攸關其「必要利益」之時,方能干預個人的宗教活動。UDV教派一案中,布希政府主張,只有美國原住民因其與政府間有「獨特關係」,方有權在祭典中使用啟靈藥,而且即便如此,國家仍能限縮此項權利。

法院斷然拒絕接受政府的主張,將該法解讀為若非攸關國家必要利益,否則聯邦政府不得禁止獲得承認的宗教團體於儀式中使用啟靈物質。某些相對新興的小宗教團體正是以某種啟靈聖餐或者「草藥」為信仰中心──死藤水薩滿(ayahuasqueros)都稱教內飲用的茶水為草藥。此次的法律解釋顯然也納入了這類團體。UDV屬基督教靈恩派,一九六一年由若瑟‧加百列‧德科斯塔成立於巴西。此人是橡膠割膠工人,兩年前服用亞馬遜薩滿所給的死藤水後,體驗到種種天啟,因而大受啟發。該教派宣稱目前在六個國家有一萬七千名成員,不過在判決之時,UDV教派在美教徒僅有一百三十人。(UDV全名為União do Vegetal,意為「植物聯盟」,這是因為死藤水是由兩種亞馬遜植物「南美皮卡木」及「綠九節」混合煎煮而成。)

此次法院判別在美國引發了一場以死藤水為中心的宗教覺醒運動。今天,UDV教派有將近五百二十五名美國教徒,在九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社區。為供應教徒所需,UDV教派已經開始在夏威夷種植製作死藤水所需的植物,並可暢通無阻地運送給美國本土的各個團體。然而,不僅僅是UDV教派,從那之後美國參與其他死藤水儀式的人數也迅速增長,隨便哪天晚上都有幾十甚至幾百場儀式在美國舉行(主要集中於舊金山灣區及紐約布魯克林區)。聯邦政府似乎已不再起訴持有或進口死藤水的案件──至少目前如此。

二○○六年做出判別之後,最高法院似乎從宗教角度替啟靈藥合法化開出一條路,此路雖窄,卻有《權利法案》的深厚路基,至少宗教團體可以合法用啟靈藥當聖餐。這條路是否會越走越寬、越走越順,還有待觀察,不過確實讓人忍不住好奇,要是哪天美國的若瑟‧加百列‧德科斯塔在啟靈中窺見天機,並想將這樣的啟示化為新宗教,再以具精神活性的化學物質為聖餐,屆時政府以及法院會如何處理?「認知自由」(如某些推崇啟靈藥的圈子所稱)的法理學雖然仍很不足且受到限制(僅限於宗教),但既然已獲認可,就等於是在反毒戰爭的龐大體制中敲出一條新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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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序文曾提及,二○○六年夏季《精神藥理學》刊出一篇論文(就是傑斯寄給我而我懶得打開的那篇),而當年將啟靈藥從數十年沉睡中喚醒的三起事件中,影響最為深遠的,莫過於此事。這起事件的參與者也深具靈性色彩,雖然文中介紹的研究是出自嚴謹且深受敬重的科學家羅蘭‧格里菲斯之手。格里菲斯原本是最不可能研究啟靈物質的人,而原來他之所以會去探討裸蓋菇鹼引起「神祕型」感受的能力,竟也是受到自身神祕體驗的啟發。

格里菲斯這篇劃時代的研究〈裸蓋菇鹼引發的神祕型體驗具有重大且持久的個人價值及靈性意義〉是四十多年來(甚至是有史以來)第一篇經嚴謹設計、控制安慰劑因素、採雙盲測試探討啟靈藥如何影響心理的臨床研究。此次研究獲得了一小波媒體報導,報導口吻多半熱切,讓人忍不住好奇一九六○年代末期的啟靈藥道德恐慌是否終於過去。媒體報導筆調之所以正面,很大一部分無疑是因為期刊在格里菲斯力勸下請來世界上最重要的幾位藥物研究者來評論這場實驗(當中幾人在反毒戰爭中可是戰功赫赫),讓記者能從觀念的角度切入,寫出不少相關報導。

評論者全都視此篇論文為大事。赫伯特‧克勒貝爾曾於老布希時代擔任反毒主將威廉‧班內特的副手,其後又擔任哥倫比亞大學物質濫用研究組的主任,他讚許此篇論文研究方法嚴謹,也承認啟靈物質研究或許「大有可能用於治療」[11],「值得國立衛生研究院支持」。查爾斯‧舒斯特曾在兩任共和黨總統手下擔任國家藥物濫用研究院院長,他則指出「啟靈」一詞暗指能拓展心智體驗,表示「期望此篇劃時代論文亦有『開疆闢土』之效」[12],並提到或許最終會證實,這類『極有意思』的藥物及其導致的靈性體驗,能有效治療成癮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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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菲斯這篇論文及所受到的迴響,鞏固了所謂典型啟靈藥(LSD、DMT、麥斯卡林)與較常受濫用、已知具有毒性且可能致癮的藥物中間的那條重要分野。就連美國藥物研究機構都在圈內數一數二的期刊當中表示前述啟靈藥物值得另眼相待,並表明「若使用得當,此類化合物能產生顯著且可能有益的效果,確實值得進一步研究」[13](此處引用其中一名評論者的話)。

此篇論文的緣起,其實很有意思,能從中看出科學與另一個領域間的緊張關係。人類想要探究,但科學卻向來十分鄙夷,且往往不想捲入的領域,也就是「靈性」。格里菲斯這篇研究是第一篇關於裸蓋菇鹼的現代研究。通常研究人員若希望還MDMA等禁用物質一個清白,往往著眼於藥物可能有哪些治療用途,格里菲斯則不然,他把重點放在服藥得到的體驗會如何影響所謂健康正常人的靈性。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格里菲斯的論文還附了一篇社評,芝加哥大學的心理學家暨藥物濫用專家哈莉特‧德維特試圖在文中處理前述衝突,她指出,追求「使人脫離每日所知所感,以追尋普世真相及領悟」的體驗[14],為人性之一環,亙古不變,然而「主流科學界卻甚少認可」。她提出,現在科學是該「承認有這類特殊的主觀體驗……即便其中關於終極實在之說法,有時會落於科學範疇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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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菲斯或許是大家最難想像會和啟靈藥扯上關係的科學家,這也確實有助於解釋他為何能成功讓啟靈藥研究重獲科學界敬重。格里菲斯七十多歲,身高逾一八○,瘦如竹竿,腰板站得挺直,身上唯一不按規矩來的地方,是一頭亂蓬蓬的白髮,濃密得大概連梳子都會卡住。若能讓他開口談那些終極大哉問,他整個人會亮起來,但在那之前,他看來都像端正剛直的人:嚴肅,認真,有條有理。

格里菲斯生於一九四四年,在加州灣區瑟利托長大,大學就讀西方學院,主修心理學,其後赴明尼蘇達大學攻讀精神藥理學。一九六○年代就讀明尼蘇達大學時期受史金納的影響。史金納是激進的行為學派,一直出力將心理學研究的焦點由探索內在狀態及主觀體驗轉向研究外在行為及行為受到何種條件的影響。行為主義沒什麼有興趣探究人類精神的幽深處,但其取徑對於研究藥物使用及藥物依賴等行為十分有用,而這兩者也成為格里菲斯的研究專長。無論正規課堂還是課餘研習,啟靈藥在他的教育背景中都沒有一席之地。到了研究所時期,利里惡名昭彰的哈佛啟靈藥研究計畫早已因醜聞而一敗塗地,「我幾個導師的態度都很清楚,這些化合物並無前景可言。」

一九七二年,格里菲斯一從研究所畢業就獲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聘用,服務至今。他研究多種合法及非法藥物的依賴機制,在研究界打響名號,包括:鴉片類藥物、所謂的鎮靜安眠藥(如:煩寧)、尼古丁、酒精、咖啡因等。他獲得國家藥物濫用研究院補助,讓動物(通常是狒狒或老鼠)可以利用操作桿自行以靜脈注射施打藥物,開同類研究的先河。此類研究十分有用,讓研究人員得以探討增強、依賴、偏好(要吃午飯,還是來更多古柯鹼?)、戒斷等現象。他一共發表五十五篇探討咖啡因致癮特性的論文,徹底改變了相關領域,有助於我們不再視咖啡為食品,而是藥物,也使得咖啡因戒斷症候群登上最新版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亦即《DSM 5》)。一九九四年格里菲斯滿五十歲,科學家生涯正處於巔峰,也已是領域泰斗。

然而,那一年格里菲斯偶然接觸了兩項事物,使他的職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化。首先,他在朋友引介下接觸了悉達瑜伽。儘管科學家生涯以行為學派為本,格里菲斯對於哲學家口中的「現象學」(意識的主觀體驗)卻一直很有興趣。讀研究所時,他試過冥想,不過發現「自己坐到發狂,三分鐘感覺像三小時」。然而等到一九九四年再次嘗試時,「我開竅了。」他開始經常冥想,還去閉關靈修,也慢慢摸索多種東方的靈性傳統。他發現自己「益發深入此種神祕之中」。

期間,格里菲斯有過一次神祕體驗,他謙稱為「一次有趣的覺醒」。我們第一次會面約在他辦公室,我很意外格里菲斯提到這件事,因此就沒有追問,但即便跟他稍稍變熟以後,他仍不大願意多談談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說我這人從沒有過這類經驗,無論他的想法是什麼,我大概都很難理解。他肯告訴我的,就只有那場體驗發生在他的冥想過程中,讓他知曉了「某種事物,遠超出物質世界觀之外,難以與同事討論,因為當中牽涉到的譬喻或假設,讓我這個科學家坐立難安」。

隨著時間過去,他在冥想時所領悟到的那些「意識及存在的奧祕」,似乎比他的科學研究更令他著迷。他開始覺得有些格格不入:「我親近的人中,沒有人對於思考這些問題有興趣,這類問題屬於靈性的範疇,而我又實在不理解那些虔誠的信徒。」

「而我,我恰好是正教授,論文一篇篇發不停,四處奔走參加重要會議,內心卻覺得自己是騙子。」他成年以後的生活都繞著研究打轉,此刻卻開始對研究失去興趣。「我是可以去研究一種新的鎮靜安眠藥,學學跟腦部受體有關的新知,再次擔任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的委員,參加另一場會議,但那又怎樣?這裡還有另一條路,不管情感上還是知識上,我對這條路會通往哪裡都更為好奇。我的藥物研究開始顯得空洞,工作成了例行公事。我更有興趣的是晚上回家冥想。」唯一還能讓自己有動力繼續寫案子申請經費的方法,就是把這件事想成是在「服務」自己帶的研究生還有博士後。

以他的咖啡因研究而言,從前格里菲斯對於自己經驗中的某個層面感到好奇(為什麼每天都忍不住喝咖啡?),並將這股好奇轉化為一系列成果豐碩的科學探索,然而冥想讓他打開意識的諸多層面,他的好奇日益加深,卻想不到可以用什麼方式來處理。「我從沒想到這世上有什麼方法可以從科學角度來研究意識的各種層面。」在停滯不前、百無聊賴之下,他開始思考是否要告別科學,前往印度的修行會所。

差不多這個時候,剛從國家藥物濫用研究院院長位子退下來的老友兼同事舒斯特說自己最近在依沙蘭中心認識了一個名叫傑斯的年輕人,建議格里菲斯可以去跟他聊聊。傑斯才剛安排了一小群研究人員、治療師、宗教學者到這所位於碧蘇爾的傳奇靜修中心,一同討論啟靈藥物可能的靈性及治療效用,以及可以如何重建啟靈藥物的地位。傑斯本人並非醫學專業,也不是科學家,而是電腦工程師,在甲骨文公司擔任業務發展副總。他以復興啟靈藥科學為己任,想讓這種藥物成為工具,但不是醫學上的工具,而是培養靈性的工作。

先前格里菲斯曾稍稍與舒斯特提過自己在進行的靈修,還向他坦承自己對傳統藥物研究逐漸感到不滿。

舒斯特告訴他:「你應該去跟這人談談。關於使用宗教顯靈劑,他們有些想法很有意思。你們或許有共通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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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人將第二波啟靈藥研究寫入史冊時,將會把傑斯和另外一人相提並論。二人都是美國科學界的圈外人(說真的,應該是業餘愛好者兼怪才),孜孜矻矻要讓研究成功,且往往隱身幕後。二人都在令人脫胎換骨的啟靈藥體驗後找到天命,因為體驗過,所以相信這些物質可能治療的不僅僅是個人,而是全人類,而要想恢復啟靈藥的地位,最好的途徑便是可信的科學研究。很多時候,是這些未受過訓練的研究者率先憑空想出了實驗,再找到(並資助)科學家來操作。你往往會在論文上看到他們的名字,通常是最後一位。

二人當中,瑞克‧德布林投入此道的時間較長,也更為知名。早在一九八六年那個黑暗年代,他就創立了「啟靈藥跨領域研究協會」。前一年MDMA剛被宣告為非法,而且當時有智之士多半堅信啟靈藥研究毫無希望重啟。

德布林生於一九五三年,外表不修邊幅,確定了想做的事就像狗見了骨頭一樣緊咬不放。一九八七年,他從佛羅里達州新學院畢業後不久就開始進行遊說工作,希望能改變政府對於啟靈藥的看法。他在大學時代試用過LSD,後來又試過MDMA,從此決定此生天命便是成為啟靈藥治療師。然而,一九八五年MDMA遭禁用之後,聯邦法規若是不改,這個夢想就無法實現,於是他決定最好先到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拿個公共政策博士學位。他在那裡掌握了食藥局藥物批准流程中的複雜細節,並在博士論文中規劃了通往官方認可的艱辛道路,目前裸蓋菇鹼及MDMA走的就是這個路。

德布林坦率得令人放下心防,或許也坦率得無可救藥,面對記者也十分樂意公開大談自己那些影響他性格的啟靈藥體驗,以及政治方面的戰略、戰術。德布林和利里一樣,是最樂天的戰士,無時無刻不掛著微笑並展現對工作的高度熱情──在成年以後都在同一件事上徒勞無功的人身上,你不會期待見到這樣的熱情。德布林的辦公室位於麻州貝爾蒙,就設在他那個七彎八拐、殖民時期風格的家中,在閣樓裡擺張桌子,頗有狄更斯小說的味道,桌上四十多年累積的手稿、期刊文章、相片還有紀念物堆到天花板高。他早年就決定了要終結教派間爭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MDMA藥錠郵寄給世界上的宗教領袖(MDMA為人所知的特色,便是能打破人與人的藩籬,並激發同理心),桌上的紀念物當中,有些紀念的就是這項事蹟。差不多同一時期,他還設法將一千劑MDMA寄給當時與雷根總統協商武器管制的蘇聯軍方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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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布林認為,MDMA及裸蓋菇鹼獲食藥局核准用於醫療已指日可待。在他看來,讓食藥局核准啟靈藥的醫療用途是手段,將能成就另一項野心更大也更具爭議的目標,也就是讓啟靈藥不僅用於醫療,更成為美國社會及文化的一部分。大麻除罪化運動所遵循的也是同一套致勝策略:先以醫療用途改變大麻形象,然後大眾就能更普遍地接受。

在這個社群中,比較謹慎的人(包括傑斯)聽聞此類言論自然滿心不快,但在推動啟靈藥合法使用上,德布林可不打算低調行事,接受採訪時甚至不考慮要求記者不得公開引用他的話。這讓他獲得許多媒體關注,至於對達成目標有多少幫助,則見仁見智。話雖如此,近幾年德布林確實替許多重要研究爭取到許可及經費,MDMA的相關研究尤多。MDMA是跨領域啟靈藥研究協會的一大重點,協會贊助了好些小型的臨床試驗,證實了MDMA在治療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方面的價值。(德布林對啟靈藥的定義十分寬鬆,連MDMA甚至大麻都算進去,其實二者在腦內作用的機制與典型啟靈藥十分不同。)不過,除了幫助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及其他適應症病患之外(協會目前贊助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一項研究,其中包含以MDMA治療成年自閉症者),德布林還深信人類無論有無宗教信仰、信仰為何,意識中皆有靈性層面,而啟靈藥能夠藉由揭開此一層面,使人類變得更好。他很喜歡說一句話:「神祕主義,就是基本教義派的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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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德布林一比,傑斯就成了修士,找不出一絲邋遢或草率。傑斯五十來歲,不苟言笑,不愛上新聞,喜歡字斟句酌,彷彿拿著鑷子選字。他做事不愛受矚目,寧可待在他那位於舊金山北邊連綿小丘上的獨居小屋,屋內只有一個房間,除了高速網際網路之外,沒有任何公共水電設施。

凱瑟琳‧麥克萊恩曾跟我說:「傑斯就像是操偶師。」麥克萊恩是心理學家,二○○九至二○一三年間任職於格里菲斯的實驗室。「他是在幕後做事的人,負責提出遠景。」

我按照傑斯鉅細靡遺的指示,從灣區開車向北,最終蜿蜒開到一條泥土窄路的盡頭,至於這條路位於哪個郡,他要求我別寫。我把車停在某道小徑的入口,經過那面「非請勿入」的告示牌,順著一條步道往山丘上走,來到他在山頂的營地,景致如畫。我覺得自己彷彿要去拜訪巫師。小屋整理得井井有條,塞兩個人就太擠了,於是傑斯在冷杉與巨石間擺了幾張舒適的沙發還有桌椅。他還建了戶外廚房,並在一塊能看到壯麗山景的突出岩石上建了戶外淋浴間,讓這營地有種內外翻轉的感覺。

時值初春,那天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戶外,在他的客廳中一面啜飲青草茶,一面討論他發起的運動:恢復啟靈藥的名譽。這起運動明顯安靜許多,而在整體規畫中,擔任主角的是格里菲斯。他開口說:「我不太喜歡照相,所以拜託不要拍照或錄影之類的。」

傑斯身材修長精瘦,長方臉,灰髮,平頭修得極短,臉上掛著無框長方形眼鏡,有型而不張揚。他很少微笑,有種我認為工程師常有的拘謹,不過有時會突然流露出一絲激動,讓人詫異。這時他會很快說明:「你可能注意到了,一想到這個主題,我眼眶就有點濕濕的,讓我解釋一下原因……」他不僅對用字遣詞極為謹慎,還堅持對方也該如此,比如我順口說了「娛樂用」(recreational use)一詞,才說到一半就被他打住。「這個詞,也許我們得重新檢視一下。通常,用它是為了貶低某個體驗,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呢?『recreation』1這個詞,在字面上還代表某種絕非無關緊要的事物。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說,這個就先放到下次再談吧。請繼續。」根據我的筆記,我們這第一次談話,傑斯有時說這段可以寫,下段又變成不能寫,前前後後改了五六次。

傑斯在巴爾的摩城外長大,後來去了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讀計算機科學及電機工程。二十來歲在貝爾實驗室服務了好些年,每天從巴爾的摩通勤到紐澤西上班。他在這段期間出櫃,還說服管理階層承認公司的第一個同志員工團體(當時母公司AT&T共有員工約三十萬人)。其後又說服AT&T管理階層在同志自豪周時在總部掛上彩虹旗,並派代表團參加遊行。此次成就構成了傑斯對於如何爭取權利的認知,讓他深感不吵吵鬧鬧、不邀功討賞,在幕後默默做事也有其價值。

一九九○年,傑斯搬到灣區,進入甲骨文公司,成為第八七六六號員工,雖不是最早的一批,卻也早到足以拿到公司一大筆股票。不久,甲骨文組隊參加舊金山的同志自豪遊行,而在傑斯輕輕推了高層主管一把後,甲骨文也成為《財星》雜誌五百大企業中第一家提供福利給員工同志伴侶的公司。

傑斯第一次對啟靈藥感到好奇,是高中科學課上到藥物教育單元的時候。老師告訴他,這類藥物並不具生理及心理成癮性(說得很對),接著又開始介紹此類藥物的作用,包括改變意識及視覺,讓傑斯十分驚異。他回想道:「我能感覺到,除了他們告訴我們的之外,還有別的。於是我暗暗記在心裡。」然而,一直要到很久以後,他才準備好親眼見識啟靈藥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他用第三人稱回答:「一個還沒出櫃的同志孩子,或許是害怕他要是放下了心防,會洩露什麼。」

二十來歲在貝爾實驗室工作時,傑斯在巴爾的摩結識了一群朋友。這群人決定要用最審慎的方式試試啟靈藥,每次總會有個人維持在「最不嗨的狀態」,以免有哪個人需要幫忙,或者門鈴突然響了。此外,劑量也採逐步增加。試藥總選在周六下午,就在其中一次,在巴爾的摩的一間公寓中,當時二十五歲的傑斯服用了高劑量的LSD,有了一次震撼的「不二經驗」,後來證實那次經驗讓他脫胎換骨。我請他談談,他嗯嗯啊啊猶豫一陣之後──「希望你會省略比較敏感的部分」,然後緩緩說起那段往事。

「我當時平躺在一棵榕樹下。我知道,這次感受會很強烈。然後有那麼一刻,我那小小的自我就這麼開始消散,渾然不覺自己躺在巴爾的摩某間公寓的地板上,也分不清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在我面前開啟了一個──我想不到更好的詞,姑且說是空間吧,但那不是我們一般概念上的空間,而只是單純意識到有那樣一個領域,沒有形體,一片無有。然後有個天外的實體進入了那個領域,有形世界冒出來了。就像大霹靂,但沒有轟然一聲,也沒有刺目強光。那是有形宇宙的誕生。某方面來說很驚心動魄,或許是史上發生過最重要的事,但它就這麼發生了。」他回憶道。

我問他,整個過程中他在哪裡。

「我是擴散到四處的觀察者。我與世界的誕生同在。」到此,我告訴他,我迷糊了。他靜默了很久。「我現在很猶豫,因為文字太笨拙了。文字顯得太綁手綁腳了。」無以名狀,這當然是神祕經驗的一大特點。「那種覺知超越了任何一種感官的形態。」他補充說明,不過沒什麼幫助。嚇人嗎?「沒有恐懼,只有驚嘆跟敬畏。」他打住。「嗯,或許有一點害怕。」

接著,傑斯就「看著」(或隨你怎麼稱呼那狀態)……萬物誕生,一個接一個以壯闊的次序展開,宇宙塵首先出現,於是恆星形成了,然後是太陽系,接著生命出現,「我們所謂的人類」也在這時候現身,再來發明了語言,展露了覺知,「一路推到人的自我,就在這房間裡,身旁圍繞著我的朋友。」我已經一路回到原本所在之處。時鐘走了多長時間?不知道。

「最引起我注意的,就是自己體驗到的『覺知』的質地,那跟我一直以來認為的傑斯完全不同。這種拓展過的覺知,該怎麼放到事物的範疇裡?在某種程度上,我認為這次的經驗是真實的(這點我還不確定),那麼它告訴我的是,意識是有形宇宙的首要。其實,還先於宇宙。」他現在相信意識存在於大腦之外?他不確定。「但,從一心認定恰恰相反(認定意識是人腦灰質的產物),到變得不確定,那可是極大的轉變。」我讀過達賴喇嘛所說的一段話,他說科學家多半毫不質疑就接受意識由大腦所創,而這個想法「只是形而上的假定,而非科學事實」,我問傑斯是否贊同。

傑斯說:「沒錯。而對於我這種取向的人,也就是不可知論者、迷戀科學的人,這一點就改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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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傑斯那樣的經驗,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會信以為真?我不明白,為什麼不單純將之歸類為「有趣的夢」或者「藥物引發的幻想」。然而除了無可名狀的感覺之外,無論造成神祕經驗的是藥物、冥想、禁食、鞭笞,還是剝奪某種感官能力,深信自己窺看到某種深刻、客觀的真實,也是這類經驗的一大特色。這種信念,威廉‧詹姆士稱之為「知悟性」。[15]覺得自己窺見天機,這種確信的感覺揮之不去。就像詹姆士所寫的:「夢境禁不起如此試煉。」[16]無疑,正是因為如此,有過這種經驗的人有些會創立宗教,有些會改變歷史的走向,更常見的則是改變自己人生的走向。「無疑」便是關鍵。

要解釋這樣的現象,我能想出好幾個說法,但都無法讓人全然滿意。最直截了當卻也最難讓人接受的解釋是,這就是真的。改變過的意識狀態向人揭露了真實,而我們其他人卻困在清醒時的意識中,根本看不見。然而,科學卻難以處理這樣的解釋,因為無論感知到的是什麼,都無法用科學慣用的工具來驗證。這實際上就是奇聞軼事,也因此毫無價值。科學對於個人的證詞興趣缺缺,也不甚包容。說來有趣,就這方面來說,科學倒很像是已組織嚴明的宗教,這樣的宗教也難以認定一個人是否真的得到天啟。不過,有件事值得一提:有時科學也不得不仰賴個人證詞,研究主觀意識時便是如此,由於科學的工具不得其門而入,因此只能由體驗過的人來描述。這時現象學就是最為重要的資料。然而,要查明大腦以外的世界的真假虛實,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神祕經驗之所以真假難定,癥結的確在於這類經驗似乎經常抹去內外的界線,於是傑斯那「擴散開來的覺知」似乎既屬於他,卻又存在於他之外。這就帶出知悟感的第二種可能解釋:在服用高劑量啟靈藥的經歷中(還有在資深修行者的冥想中),對主觀的「我」的感知會瓦解,而這種時候,就不可能去區分何為主觀真實、何為客觀真實。你都不是「我」了,還有誰來懷疑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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