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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安 : 彷徨少年时》内容介绍:

《黑塞文选》收录于194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尔曼黑塞的五部代表作中,不同时期:《在轮下》10301《德米安:彷徨少年时》 《悉达多》 《荒原狼》。

103010的故事开始于辛克莱十几岁的时候。从家人的“光明世界”进入学校后,辛克莱发现自己面对的是让他感到不安和困惑的“另一个世界”。德米安的及时出现拯救了辛克莱,并带领他走过了世界上最艰难的道路,即他后来成长中的自我实现之路。

《德米安 : 彷徨少年时》作者介绍:

赫赫尔曼·黑塞(1877—1962) :出生于德国施瓦本地区的一个传教士家庭。他曾在一所修道院学校短暂学习,但因为无法忍受学校教育而逃离。后来,我做过各种工作。1904年《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出版,确定了文学地位。1912年,他搬到瑞士,然后住在南部农村。热爱东方文化,作品中注重从精神和心理的角度分析时代和社会。代表作品有《德米安:彷徨少年时》 《彼得卡门青》等。194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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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评论:

两个世界

我的故事始于我十岁那年,当时我在家乡小镇上拉丁学校。

无数纷杂的记忆扑面而来,在我内心搅起痛苦和快意的波澜:昏暗的小巷,明亮的房屋,钟楼、钟声和五花八门的面孔,舒适温暖的小屋,神秘诡异的房子。空气中散发着狭窄空间里冒出的热气、兔子和女仆的气息,以及草药和干果的气味。日与夜始于地球的两极,交替行进,将两个世界交织在一起。

一个世界是父母的家,这里的一切我再熟悉不过。它意味着慈爱又严厉的父母,各种规范与学业要求,以及柔和洁净的环境。在这个小家里,谈话温柔友善,手和衣物永远洁净,人人拥有良好的习惯。这里有早晨的诵祷和圣诞夜的喜乐,一切有条不紊,未来一片光明。这是一个兼具责任与义务、良心与忏悔、道歉与祝愿、爱与倾慕、祈祷文与智慧的世界。大家都恪守规则,这样生活才会明晰、美好而秩序井然。

与此交错重叠的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弥漫着迥异的气息。在那里,人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做着不同的承诺,提着不同的要求。那里有女仆、学徒、鬼故事和丑闻八卦,是一条色彩绚烂的河流,流淌着怪异、诱惑、恐惧和神秘事物。那里有屠宰场、监狱和醉汉,有骂街的妇人、正在生产的母牛和奄奄一息的马匹,有抢劫、谋杀或自尽之类的故事。所有这些美丽、恐怖、狂野而可怕的事就发生在相邻的巷弄或隔壁房屋。警察追赶着流浪汉,醉汉在打老婆,女工们傍晚从厂门蜂拥而出,老巫婆念着咒语,强盗躲进森林,乡警追捕纵火犯……这个世界处处散发着强烈而奇特的气息。我的家仿佛一座孤岛,充满和平、秩序、宁静,崇尚职责与良心、谅解与爱意。相形之下,家里的一切显得愈加美妙。如果需要,我可以瞬间从嘈杂刺耳、昏暗暴力的外界逃离到这个母亲的世界。

最奇妙而令人费解的是,这二者近在咫尺却又大相径庭。比如我们的女仆莉娜,在晚祷时分坐在门边,干净的双手放在抚平的围裙上,用她清亮的歌喉为我们的祈祷和唱。此时的她,和我的父母、和光明正义的世界完全融为一体。过一会儿,当她在厨房和柴屋里给我讲“无头小矮人”的故事,或是在肉铺中和邻里婆娘吵架时,她又像换了个人,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浑身笼罩着某种神秘的气息。我周围的一切都这样,尤其是我本人。首先,我是父母的乖儿子,属于光明正义的第一世界,但耳目所及的一切,却是第二世界的生活,尽管它很陌生,有些阴森可怖,经常让人良心不安或恐惧,但我更喜欢那个充满禁忌的国度,而回归正道——有时这很必要并且美好——几乎成了令人扫兴的事,徒增无聊单调之感。我知道自己终究要成为和父母一样的人,光明纯净,审慎有序,在到达这个目标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需要上学、读书、考试,途中必定经过或穿越阴暗的第二世界,却不能滞留其中沉沦下去。我热衷于阅读失足少年的故事,看他们误入歧途,在邪恶的世界堕落,但终能迷途知返,回到父母和良善世界的怀抱。故事的结局令人释怀,其中的德行与良善固然令人向往,但说实话,邪恶与迷失的情节似更引人入胜,失足者的忏悔和回归反倒令人遗憾。不过,这些想法只能藏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不可高声告人。我想象中的魔鬼,大约都停留在简陋的街区、年终集市或小酒馆里,有的带着伪装,有的公然现身,但绝不会驻足于我父母的家。

我的姐姐们同样属于光明的世界。她们的本性更接近父母,教养良好,有时也会犯点错误或淘气一下,但从不过分。我与低俗世界接触多了,颇有负罪感。她俩理应得到与父母一样的爱护与尊重,每次和她们吵架都让我良心不安,常常自责并恳求她们原谅。冒犯她们就等于冒犯父母,亵渎了善意和权威。有些秘密我宁愿与街上的浪荡儿分享,也不愿告诉自己的姐姐。高兴时,我也喜欢和她们玩在一处,变得乖巧规矩,像个高贵有教养的天使。和谐的氛围,甜蜜的天使,像在过圣诞节,这大约是我们最完美的幸福时刻了!遗憾的是,这样的时光太少。有时,即便只是做些无伤大雅、大人允许的游戏,她们也会觉得我的言行过于激烈粗野,因此常常闹得不欢而散。我生气时会变得歇斯底里,行为言语连自己都无法接受,事后只好请求她们的原谅。接下来的时光,阳光重又明媚,我平静感恩,不再精神分裂,又会得到几个小时或者片刻的幸福时光。

在学校,市长的儿子、林区主任的儿子和我同班,我们常常结伴玩耍。他们有些狂放不羁,但终究是属于第一世界俱乐部的。而“低人一等”的公立学校的学生中也有我的好友。我的故事就要从这样一个孩子说起。

那是我刚过十岁生日后不久,趁着下午没课,我和隔壁两个孩子出去闲逛。半路遇到了弗朗茨·克罗默。他比我们年长,十三岁左右,身体强壮,性格粗蛮。他也上公立学校,父亲是个裁缝,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一家人名声都不好。我认识他,也怕他,所以很不情愿他加入我们的行列。他已经很像个成年男人了,走路说话喜欢模仿厂里的学徒。他带着我们沿桥走下堤岸,来到第一座桥拱下。桥拱与缓缓流淌的河水之间有一道狭窄地带,堆满了碎石、垃圾、生锈的铁丝卷和其他垃圾。在这些废物里有时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弗朗茨·克罗默要我们发现什么东西都向他报告,他过目后,有用的揣自己兜里,其他的就直接扔了。他让我们特别留心含铅、黄铜或锌的制品,以及旧牛角梳子之类。有他在身旁,我一路感到惴惴不安,倒不是因为父亲禁止我们来往,而纯粹是因为我怕他。好在他对我们几个一视同仁,并没有另眼看我。他下达命令,我们服从就是了。虽然是第一次和他在一起,但我好像已经习惯了听命于他。

终于,我们可以坐下来休息了。弗朗茨像大人一样往水里吐唾沫,从牙缝里吐出去,可以准确命中目标。我们开始闲聊起来,男孩们喜欢自吹自擂,谈论在学校的种种“英雄事迹”或恶作剧。我没说话,同时又担心我的沉默会招致克罗默的注意,惹他生气。两个同伴打他一来就躲着我,我成了孤家寡人,我的衣着和说话方式都与他们格格不入,我上的学校和我的家境都让弗朗茨不爽。而另外两个家伙,只要形势一变,马上就会见风使舵,弃我于不顾。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我想起来编故事,并声称自己就是主人公。我说,一天夜里,在转角磨坊的花园里,我和同学偷了一大袋苹果,是上好的莱茵特金苹果。我情急之下躲进这个故事里,杜撰和叙述自然流畅,生怕一停下来会让情势变得糟糕。我还特意添油加醋,说我们俩一个望风,另一个上树往下扔苹果。结果袋子太沉了,不得不倒了一半苹果出来,半小时后又回去取剩下的一半。

故事讲完了,我希望能听到点喝彩声。我瞎编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故事里,浑身发烫。两个男孩儿默不作声,等克罗默表态。弗朗茨·克罗默眯缝着眼,目光锐利,咄咄逼人地问道:“这是真的?”

“当然。”我说。

“千真万确?”

“是的,一点不假。”我咬牙死扛,心里紧张得要死。

“你敢发誓吗?”

我有些害怕,但还是立即保证。

“好,那你说:‘我对上帝起誓!’”

我说:“我对上帝起誓!”

“好!”他终于信了,随即转过身去。

我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看他起身开始往回走,心里暗自高兴。走到桥上时,我怯怯地表示我得回家了。

“别急呀,咱俩同路。”弗朗茨说。

他慢悠悠地在前面晃荡,我不敢独自跑开,他的确在朝我家的方向走。终于,我看到了自家大门和门上那厚厚的铜把手,看到了洒在窗上的阳光和母亲房间熟悉的窗帘,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啊,终于到家了,这光明、平安的世界!

我迅速打开门,逃将进去。可就在我关门的当口儿,弗朗茨·克罗默挤了进来。铺着瓷砖的走廊清冷阴暗,只有朝院子的窗户能透一点光进来。他抓住我的胳膊说:“别着急跑啊!”

我惊恐地望着他。他的手像钳子一般紧紧箍着我的胳膊。我在心里揣测他的意图,他是要打我吗?如果我这时大声喊叫,应该有人能下来救我。但我还是放弃了。

“怎么了?”我问,“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你点事,咱俩私下谈。”

“哦,啥事?我得上楼去了。”

“你知道磨坊边上的果园是谁家的吗?”弗朗茨轻声问。

“不知道,是磨坊主的吧。”

弗朗茨用胳膊圈住我的脖子,把我拉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看着我,脸上是恐怖和威胁的坏笑。

“那么,小子,让我来告诉你果园是谁家的。我早知道有人偷苹果,我还知道,磨坊主悬赏两马克捉拿小偷呢。”

“天哪,”我喊出声来,“你不会去告发我吧?”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指望相信他的话。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告密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完全是两路人。

“不去告发?”克罗默笑起来,“我亲爱的朋友,你以为我会造币吗?我是穷人,不像你有个有钱的爹。放着赚两马克的机会不赚那是傻子,搞不好他还会多给我几个子儿呢。”

他突然放开了我。楼道里的气氛不再和平静谧,我周遭的世界崩塌了。他要告发我,我成了罪犯,父亲也要晓得了,搞不好警察还会上门。所有可怕的事就要在我身上发生,丑恶和危险就要降临,是否偷东西的事实已经无关紧要,而我竟然还发了誓。上帝,我的上帝啊!

泪水流下我的脸颊。我想到或许可以用钱买通他,我绝望地在口袋里胡乱搜索,哪怕有个苹果也好,小折刀也行啊,可是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一只老旧的银表,是祖母送给我的,已经不走了,我戴着它只是装样子的。我飞快地把它摘下来。

“克罗默,”我说,“听着,请不要告发我,那多不体面。我可以把我的表送给你,喏,就这个,可惜我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你。这是银的,现在归你了。这表不错,就一点小毛病,稍微修一下就好了。”

他笑起来,用他那只大手拿起表。我盯着那只手,它是那么粗鄙,充满敌意,扼住了我的生命和平静的生活。

“是只银表呢。”我嗫嚅道。

“我鸟你个银子和老表做什么!”他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你自己去修吧!”

“可是弗朗茨,”我声音颤抖着,担心他马上会跑开,“等一下,把表拿上!这真的是银的,我现在实在没别的东西给你。”

他冷漠而轻蔑地看着我。

“你知道我会去哪儿吗?我应该找警察告发你,我和他们熟得很。”

他转身要走,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宁愿死,也不能让他这样一走了之,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在我身上。

“弗朗茨,”我央求他,一着急声音也变得嘶哑,“别干蠢事。好吧,我承认我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这玩笑可是开得有点大!”

“那你说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我,又笑起来。

“别傻了!”他虚情假意地说,“你很清楚我没什么钱,不可能把到手的两马克扔了。你还有只表,我有啥?只要你给我两马克,咱们就把这事一笔勾销。”

这要求不算过分。可是对我来说,两马克和十马克、一百马克、一千马克一样遥不可及。我自己没钱,只有个小储蓄罐放在母亲那里,叔叔舅舅们逢年过节来,有时会丢个十芬尼[2]五芬尼进去。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那个年纪我还没有零花钱。

“可是我没有两马克啊,”我伤心极了,“我真的没钱,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有本讲印第安人的书,有士兵玩偶、指南针。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克罗默撇了撇他放肆而恶毒的嘴,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废话了!”他命令道,“自己留着你那些零碎吧,还什么指南针,别惹翻了我。快,痛快给钱!”

“可是我没钱啊,我家里从来不给我钱,我也没办法。”

“那这样吧,明天必须把钱带来,我上午放学后在集市那儿等你。如果没钱,你就等着瞧!”

“可是,我上哪儿弄钱去呀?上帝啊,我又没有……”

“你们家有的是钱,怎么弄到手,那是你自己的事。记得啊,明天放学后!我告诉你,如果明天不带钱来……”他再一次用那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啐了一口,然后幽灵一般消失了。

此时我已经没有力气上楼了。我的生活全毁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要离家出走,或者干脆跳河淹死算了。我在黑暗中胡思乱想,坐在最下面一级台阶上,蜷缩成一团,沉浸在自怜自艾中。这时莉娜挎着篮子下楼取煤,发现了正在哭泣的我。

我求她别跟家里说,然后随她一起上楼。看到玻璃门挂钩上父亲的礼帽和母亲的阳伞,家的温柔和亲切感迎面扑来,我像浪子再次望见家乡的小屋,闻到它熟悉的气味,不禁满心感激和祈求。然而,这一切都将不再属于我,我远离了父母的光明世界,深深卷入陌生的罪恶洪流,被金钱与罪恶缠绕,等待我的只有敌人的威胁、恐惧和耻辱。礼帽、阳伞、过道上方的巨幅油画,以及客厅传来的姐姐们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比以往更亲切、更温柔和宝贵。然而它们不再属于我,无法带给我安慰与快乐,不再是我的财富,反而成为最严厉的谴责。我的鞋子上沾满了污秽,在擦鞋垫上怎么也擦不掉。我随身带着一片阴霾,家的世界对它一无所知。我曾经有过的许多秘密与忧虑,相比今天的事,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儿戏。厄运在后面追赶着我,无数双手伸过来,即便母亲也保护不了我。这件事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的过错——无论是偷盗还是撒谎(我以上帝之名发了伪誓)——并不重要,关键是我把自己交到了魔鬼手上。那天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出去?我为什么要听从克罗默的话而不是自己父亲的,为什么要编造偷盗的故事,用它来炫耀,好像这是什么英雄行为?现在,魔鬼拉着我的手,敌人也尾随而来。

一时间,我忘了对明天的恐惧,只是忧虑自己从此将一路下落直至无底的深渊。我知道自己现在只能不断地撒谎去圆谎,在父母姐姐面前的表现、问候和亲吻都是欺骗。我只能把秘密深藏于内心。

瞥见父亲的礼帽时,我心里突然燃起了信任与希望。我想对他吐露一切,让他了解内情并拯救我,让他评判和惩戒我,像以前一样,在沉重苦涩的时刻表示自己沉甸甸的悔恨,恳求他的谅解。

这想法甜蜜而有蛊惑性,但终究没有实施。我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我从此怀有了自己的秘密,一项债务,一颗只能独吞的苦果。或许,从此我将走上另一条路,永远属于坏人,与恶魔分享命运,依赖并服从他们了。谁让我去逞英雄,现在是必须承担后果的时刻了!

进屋时,父亲只注意到我的湿鞋子,并没有问别的,这让我大松了一口气。我借机找理由为自己辩护,话题就扯到其他事上了。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恶毒、尖刻、大逆不道的想法:自己比父亲更优越。他竟然为一双靴子而责骂我,好像那是一桩多重的罪!我在那一刻很轻视他的无知,心想:“你知道什么啊!”就好比一个杀人犯被指控的理由只是偷了个小面包。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令人唾弃,但感觉它很强烈,很诱人,牢固地将我与自己的秘密和罪责绑在一起。克罗默这会儿大概已经到了警局,暴风雨就要来了,而他们还在这儿把我当小孩看!

我的这段经历中,这一时刻最为重要,影响最为深远。父亲的神圣权威第一次遭到质疑,我孩提时代的支柱出现了第一道裂痕。每个人在成为自我之前,都必须打破之前固有的东西。这些经历并非肉眼可见,却是命运内在而本质的脉络。裂痕会弥合,可以被治愈被遗忘,但它永远寓于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继续淌血。

这个想法让我惊恐不已,我几乎要伏在父亲脚下祈求他的原谅。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难以求得谅解,孩子和智者一样心内自明。

我的当务之急是考虑明天该怎么办。但整个晚上我都忙于适应客厅里奇怪的氛围:挂钟和桌子,《圣经》和镜子,书架和墙上的画,它们似乎都在和我告别。想到这幸福美好的世界将离我远去,我心痛不已。我的人生将与外面那黑暗可怖的世界纠缠一处,我仿佛闻到了死亡苦涩的味道。死亡也意味着新生,和对改变的恐惧与担忧。

做晚祷时,我痛苦万分,仿佛被最后的地狱之火煎熬。全家人一起唱了一首我平日最喜欢的赞歌,但我却没出声。这一刻,每个音节对我来说都是苦胆和毒药。父亲在祷告结束时最后的一句“你与我们同在”,我也没有跟着附和。一阵痉挛将我拉走,远离了我的家人,远离了主的恩惠。我觉得又累又冷,独自走开了。

终于可以躺到自己的床上了!高兴之余,温馨与安宁再次亲密拥抱我。母亲像往常一样对我道了晚安,她的脚步声还在房间里回响,她手中的蜡烛从门缝还依稀可见,我不由自主又想起今天的事,无尽的焦虑又涌了上来。我多么希望母亲能折返回来,能看出我的心事,吻我并满怀慈爱地询问我。然后我大哭一场,将心上的石头融化,在她怀里坦白一切,那时我便得救了。然而,门缝中的烛光越来越暗,我凝神听了一阵子,臆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之后,我又想起自己面临的困境。我的死敌克罗默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眯着一只眼,咧着嘴唇,笑得十分粗鄙。我在心里盯着他看,他的嘴越变越大,人越来越丑陋,恶毒的眼里像魔鬼一样亮着……我蒙蒙眬眬地睡去,竟然没梦到他,也没梦到今天发生的事,却梦见和家人一起泛舟湖上。适逢假日,四周一片和平静谧。夜半醒来,我还在品尝那幸福的滋味,女孩儿的白色连衣裙还在太阳下熠熠发光。然而,一想到克罗默邪恶的眼神,我一下子从天堂又跌入了地狱。

第二天早晨,母亲匆匆进来,抱怨这么晚了我怎么还不起床。我脸色难看,母亲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一下子呕吐起来。

这样似乎就妥了。我喜欢生点小病,这样可以赖在床上,享受一杯端到床前的洋甘菊茶,听母亲在隔壁收拾房间,莉娜在门廊上和卖肉的讨价还价。上午不用去上学是最让人幸福的事,宛如生活在童话里一般。照进卧室的阳光和学校教室绿窗帘透进来的光线都不一样。可是今天,这一切都变了味儿,所有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再美妙。

如果真要死了也好!但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这个借口可以豁免逃学,但解决克罗默的问题却远远不够,他十一点会准时在市场等我。母亲的关心没有带来一丝安慰,只让我觉得厌烦和痛苦。我假装又睡着了,想着自己的心事,但想也没用,我必须在十一点赶到市场。到了十点,我悄悄起床,声称自己已经好多了。和平日一样,母亲让我要么继续上床睡觉,要么下午再去学校。我说我现在就想去上学。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我绝不能空手去找克罗默,我得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储钱罐。里面钱不多,远远不够两马克,但总比没有强。直觉告诉我,这比什么都不带要好得多,可以暂时应付一下克罗默。

我穿着袜子悄悄溜进母亲房间,从她的书桌里拿出我的储钱罐。我感觉很不好,虽然不似昨天那么糟糕,但感觉心跳加速,几乎要窒息。下了楼,才发现储钱罐是锁着的,这更让我感到无所适从。罐子很好撬,只是薄薄的一层金属网,但那撬开的口子让我感到痛苦。自己以前只是偷吃点水果糖块之类的甜食,而这次是真正的偷盗,尽管这储钱罐属于我。自己离克罗默和他的世界又近了一步。虽然我竭力抵抗,却一点一点堕落下去。就让魔鬼把我带走吧,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我提心吊胆地数着钱,罐子听上去满满当当,但到了我手里只有可怜的六十五芬尼。我把罐子藏在最下一级台阶后面,紧紧攥着钱,出了大门。这一次离开家,心情完全不同,楼上好像有人叫我,我没有理会,飞快地离开了。

时间还很充裕,我绕道穿行在小城的巷子里。在我眼里,一切都不同了,白云和经过的房子好像都在看我,人们也都怀疑地审视我。我想起有个同学曾在牲畜市场上捡到过一塔勒[3],我祈祷上帝能再次展现奇迹,让我也发点小财,我愿为此不断祈祷,但我已经没有这个权利了。我的小储钱罐也无法恢复原样了。

弗朗茨·克罗默老远就看到了我,却故意慢吞吞地走过来,假装对我毫不在意。走到近前,他用眼神命令我跟上。我跟在他后面,没敢朝两边看,一声不吭,沿稻草胡同走上一座小桥。他在最后一排房子边停下脚步,站在一幢还没盖完的房子前,墙壁上空空如也,还没装门窗。他四下看看,走了进去。我紧随着他进去。他走到墙后,用眼神叫我过去,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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