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假笑》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松本清张

7.2(315人评价)

 

是松本清的短篇小集,共收四个短篇:《虚线的下》《客》《新生》《首相官邸》。《虚线的下述了落寞画家的妻子日奔波于达官人之丈夫招揽顾客,渐渐身上增添了妖的气息。男主她起了疑心,最落入了疑心生暗鬼而引的陷阱。《新生》述了桑木因胃癌手 编辑雅子入了河,从此生活于妻子与雅子的夹缝之中,生活得一糟。后来桑木因意外开撞死了人,大好前途于一旦,而雅子也选择了从桑木身离开。与的生活从此被剥的生活。《客》述了一个英的心理化。《首相官邸》以一个见习军医的角,述了二二六事件中的首相官邸。松本清在小中集中描述了潜伏于日常生活中的邪心理,充分展了其人性的洞察力。

epubooks.top站是一个下载优质电子书的网站,书籍种类非常多,每个类目下的书籍资源都非常丰富,支持kindle、epub、mobi、azw3、pdf格式下载。以及在线阅读-epub,kindle,mobi,azw3,pdf格式!

一個下載優質電子書的網站,書籍種類非常多,每個類目下的書籍資源都非常豐富,支持kindle、epub、mobi、azw3、pdf格式下載。以及在線閱讀-epub,kindle,mobi,azw3,pdf格式!

=======================================================


记得收藏本站哟!每天都会更新
资源收集不易,还请帮忙点一点,是我的动力谢谢!!!!!!!!!!
如果有什么书本站没有,你也可以在评论处留言。我会第一时间去的!
收藏本站每日更新更多书籍!
                  TxT版------网盘密码1122
    azw3版------网盘密码1122
=======================================================
部分简介:



照片昨晚还在,因此久间心想也许是牧子收起来了。不过,牧子什么都没说就出了门,也实在有些奇怪。

晚上七点,牧子回来的时候仍是一脸倦意。

“喂,你看见照片了吗?”久间马上问她。

“今天早晨我拿去还给对方了。”牧子面无表情地回答。

“还了?”

“老公,宫原先生说不用了。”牧子看了他一眼说。

“不用了……意思是不用画了吗?”

牧子点点头。

“真奇怪。是我贸然去他们公司拜访让他不高兴了?”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说话很不好听,所以我先拒绝了。”

“他说什么了?是昨天傍晚,你给宫原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吗?”

“宫原先生觉得你和他想的不一样,是个穷酸画家。好像是和你见面的部下这么汇报的。所以已经谈好的价格让我给他降一半。我说那样我们就不画了,所以今早去还了照片。……昨晚没告诉你,实在对不起。”

久间终于明白了牧子昨晚为何闷闷不乐。

“嗯,你不用那么生气。其实我这样更好,也不用画那么难画的画了。再说要是画完再被退回来反而更糟。……至少工作目前还不会中断,这样不是挺好的嘛。”久间安慰牧子。

这件事过去五六天后。

久间又去仓泽家拜访。他正想从小路拐去常走的侧门,却碰巧遇上一位身穿和服的女人从仓泽家大门出来。久间有些吃惊地看着削肩、苗条的女人向反方向走去。女人的发型让他忽然想起来,那正是几天前他上街去买颜料时在那家小画廊里看到的女人。女人黑色和服上飞白花纹的图案,以及腰带上油彩画的大蓟花,他都有印象。

久间心想,仓泽现在都被这样的画商上门求画了吗?等他被带到常去的房间后,他忍不住问仓泽。

“你也知道她啊?是位大美人吧。”仓泽笑道。

“是哪家画廊的老板娘吗?”

“不,她是女老板。”

“真想不到。我在那家店前瞥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老板娘呢。所以,今天在大门前看到,以为是老板派她来求画。”

“她就是老板。今天是第六次、第七次来了吧。”

这时道子也进来了。她似乎听到了他们聊的最后几句,于是坐下来笑道:“听说最近有很多美女都做起了画商。”

“是吗?”

“你看,那么美的人是吧?就算再难取悦的先生们,去多了,也会情不自禁地给幅小品吧。”

久间想起来,那间狭小画廊的橱窗里挂着三幅著名中坚画家的画。

“那种婀娜的美人一去,画家们的心也会心旌摇曳啊。”

“任谁都不会感觉不快。……是吧,老公?”道子笑着看着仓泽的脸说道。

“嗯,差不多吧。”仓泽眯着眼睛苦笑,“不过太卖弄风情了。总让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仓泽也是,就快被迷住了。”道子的眼角依然含笑。

“稍微碰一下就会堕入情网?”久间问仓泽。

“是有这种感觉啊。”

“不巧我在家,仓泽正觉得惋惜呢。”道子对久间说,“那个女人很难缠,还总是过来。一般对于没有来往的画商,画家是不会给他们作画的。画商也明白,所以从一开始就不会上门。可那种美人却信心十足,甚至径自上门求画。她们也是因此才成功的吧。”

“我碰巧看到那女人的店里摆着几幅中坚辈画家的画。”

“是吧?都是用美人计求来的。也许为了求画,还会和画家共枕一晚呢。此外,我也听说过一些和那位美女画商类似的事。用女人的美色进行推销……”

“别说了。”仓泽声音低沉却强硬地说道。

道子一惊,脸上方才的笑容瞬间没了踪影。

“是啊……”她明显想换个话题但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因此露出几分慌乱。

“有时候你……”仓泽不住地看着久间的脸色,唐突地聊起和他压根无关的话题。

久间若无其事地从仓泽家出来后,心里有些郁闷。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牧子。仓泽劝的威士忌他喝了不少杯,但女画商的话题说到一半,久间就发现有些东西堵在了他的胸口。

在道子说到女画商用美色接近画家,看需要可能还会同眠共枕的时候,道子被仓泽拦住,急着要换个话题,而仓泽也突然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那是什么意思呢?因为聊女画商的时候仓泽夫妇大概想起牧子了吧。是因为女画商和牧子有相似之处吧。女画商希望从有利可图的画家那里要到画,而面对客人,她有时候也一定会使用相同的手段吧。

女画商到处去卖画,这点牧子也一样。不,牧子甚至是专门以此为业,靠一封封介绍信寻找订购肖像画的客人。因为比普通的画特殊许多,所以这项工作很难。去十家介绍的客人那里,能谈成一家就算好的了。以前做中间商的男人这么说过,因此他要求的高提成也合情合理。

比起那位已经做得得心应手的中间商,牧子拿回来的订单更多。久间开始一心以为是因为她有推销保险的经验。但是,仅此而已吗?此刻久间的面前如同出现了一堵漆黑且厚重的墙壁,他注视着这堵墙继续走着。

久间想起来,之前有一次牧子晚上十一点才回家。他当时正从仓泽家回来,恰巧听到附近出租车停下的声音。因为猜想可能是牧子,就站着等了一会儿。他后来向走来的牧子打招呼,牧子当时就怔住了。久间一直以为她是误把自己当作其他男人了,但是她的反应明显过于反常。牧子把钥匙插到锁眼里时说了什么,那声音微微颤抖。牧子是在害怕什么呢?说来,也正是那天晚上,牧子从叫一名叫铃木的纤维商那里拿到了介绍信。

牧子当时听到有人叫她便停住了脚步,是不是因为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牧子是不是感觉一个小时前自己仿佛就被人一直盯上了?不,更现实一些说,听到停在家附近的车声,久间一心以为牧子是乘出租车回来的,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或许是铃木的车送她回来的呢。还有,当时牧子问他是不是坐电车回来的。如果自己是从车站走回来的,那自然和牧子回来的路线不同。牧子这么问,难道是想知道自己坐在车上有没有被他看到吗?

久间由此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那天晚上,牧子连衣服都没换,就径直去浴室打开煤气烧洗澡水,慌慌张张地就像是在躲着自己。她还特地问了下自己洗不洗澡,听他说不洗后,暗自庆幸般的一个人去洗了。平时她对因为懒散不爱洗澡的丈夫,总是唠唠叨叨催着他去洗。而且,那天晚上久间想要抱她,也被她给拒绝了。

如果仔细想一下,这种事似乎并不罕见。

此类的怪事还有很多。之前,当知道他突然去拜访宫原社长时,牧子的脸色骇人。牧子甚至严厉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并叮嘱他以后不要不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去客户那里。

久间想起他去宫原公司拜访的情景。当时那位宫原社长的代理把自己和牧子的名片摆在一起,问自己是牧子的什么人。牧子似乎并没有对客户说自己有老公。所以,当看到两张名片的住址相同时,那位社员才会嘲讽道:“原来如此,你们是夫妇啊。”那态度像是在说,老公跑来恐吓啦。那应该也正是宫原社长的想法。

或许是为了说这番话,宫原才让牧子第二天傍晚给他打电话。那天晚上,牧子回到家是八点左右。那中间的一两个小时她一定是和宫原在一起。而在第二天,牧子就把宫原的照片还了回去。

久间从仓泽那里听到女画商的做法时,很难不联想到牧子。久间以前对牧子充满敬佩,那么难的肖像画订单她竟然都能经常拿回来,但是久间万万没想到,其中的秘诀却是道子说的“美人计”。当道子说女画商为了求画甚至会和画家共枕一晚时,仓泽为什么要打断妻子呢?是不是仓泽夫妇隐约知道些关于牧子的事情呢?久间还记得之前有一晚,他说牧子那么忙,自己或许可以去客户那边帮她做些什么,但仓泽夫妇强烈制止了他,并告诫他最好不要露面。看来仓泽夫妇都知道。

可是仓泽夫妇每日在家,不可能知道这些,他们也许是听到了进出仓泽家的画商们的风言风语吧。若是那样的话,那牧子的事大概已经传开了。仓泽夫妇因为不便对他开口,所以没说。仓泽和道子都知道他深爱着牧子。

——久间一件一件地思考着这些事,简直就像在对照账本上的一串串数字。

牧子从外面回来以后情绪经常起伏不定。有时莫名其妙地消沉,不太说话,对久间也很冷淡。久间以为她是太疲惫了。那种时候,牧子通常都不让丈夫靠近。睡觉时她会背对久间,把身体蜷成一团。

久间是很容易被激起欲望的人。牧子对此也习惯了,甚至自己也渐渐陶醉其中。对于这种变化,牧子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在她之前短暂的婚姻里,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大约是牧子恰好到这个年龄了吧,而久间也因为和年轻的牧子在一起,整个人变得年轻了。在他们在一起后,牧子甚至连他的粗暴都接纳了。

所以,牧子拒绝他绝不是因为当时没有心情,一定有其他理由。而牧子的疲惫也一定另有原因。或者,她是因为负罪感才拒绝他。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今后要不要穿和服呢。”牧子说。她总是花时间考虑各种着装。女画商大多也穿和服。这难道是因为年近中年的女人试图借和服展现自己的妩媚,然后去勾引中年或者刚步入老年的男人吗?订肖像画的那些家伙,很多都是事业有成的中小企业家。大型企业的工薪族社长不订这种东西,也不能订。而中小企业的成功者则对名誉越来越渴望,同样对女人也是。

久间感觉,那堵漆黑厚重的墙壁渐渐变薄了,变透明了。





7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久间却没有对牧子表示自己的怀疑,似乎也没有深究的打算。他只是静观着家中的情形。

牧子的妆化得更浓了,打扮得也更加光鲜亮丽,让人根本想不到她住在这种破房子里,而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富裕阶层的女人。而且,就连久间也能感觉到她身上越来越妩媚的气质。

她很多时候回家都很晚。话虽如此,但客户也未必按照约定等她来,见面的地点也总是变来变去。约好了在总公司见面,可等牧子到了地方却发现对方去了分店,或者去其他地方出差了。赶上客户开一场四五个小时的会议,让她在前台椅子上一直静候的情况也不少。不仅是拿订单,就连拿封介绍信也往往费时费力。于久间的工作而言,介绍信很宝贵,没有介绍信就失去了拓展业务的凭依。牧子每日回到家精疲力尽也并非没有原因,而她莫名其妙的不快都是因为这些,他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自从发觉那件事之后,他推翻了自己以前所有的观点,并将自己现在的观察也嵌了进去。久间并未发现牧子的表现有什么例外,不过牧子也没有发现久间在暗中观察她。牧子只是知道久间的情欲变得更强烈了,有时甚至会对她很粗鲁。

久间平日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嫉妒表现出来,等到了晚上,则想方设法“虐待”牧子。他害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什么,从而导致牧子和他分手。一方面,他试着把那些怀疑仅仅当作自己的空想,尽可能不去予以确认。其实要想知道她的行踪,他大可尾随其后,如果有困难,请个专业人士马上也能真相大白。但是久间却希望隐瞒此事。可另一方面,他又想隐约确认一下。他并不能完全做到若无其事。他想再知道一点点。

“铃木先生给介绍京都客户的事,怎么样了?”久间有一天问牧子。

“啊,那件事。”牧子兴味索然般脱着最近开始穿的和服,“去京都太麻烦了,我在想怎么办呢。”她解着腰带,把解开的绳带扔到榻榻米上。

“还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东京吗?”

“是啊,不知道……”

牧子连同长内衬与和服一起扔到了榻榻米上,风打到了久间的脸。牧子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内衣和内裙,去壁橱取平日穿的衣服。她在久间面前历来并无顾忌。久间突然起身,从后面抱住了她。牧子贴身内衣两侧这时忽然错开了,她的脖子、肩膀,还有后背白皙的肌肤都一下子完全露了出来。隐约带着汗味。

“干什么啊?”

牧子想把内衣领子拉上去,但是久间没有松手。脖子下面和肩膀都没有异样,只有洁白的肌肤如凝脂般闪着淡淡的光泽。对已经去世的定子,久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冲动。

久间的这些变化似乎让牧子觉察到了什么。她像是在提防他,最近回来得格外早。久间知道牧子也在对自己察言观色。

牧子拉到的订单数急剧下降。久间一面疑心牧子果然只有在晚上才能拿到订单,一面又试图用“客户白天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很多晚上才能见到”来说服自己。他也知道这份工作比卖保险还难,需要锲而不舍的毅力。但是,久间也发现,牧子拉来的十个订单里至少有三四个可疑的。而其中最可疑的,要数那些自己订完肖像画,还大方地帮忙写介绍信的客人。

久间曾思考过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面对这位正值妙龄、打扮得漂亮妩媚的肖像画推销员,客户们兴致盎然。他们自然明白没有那么多人要画肖像画。一是润笔不菲,再说也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因此,他们面对牧子的推销时不会马上答应,而会对她暧昧地微笑,让她一点点心焦,慢慢地向自己靠近。他们知道在答应与否之前,这个女人绝对不会逃走。

一开始,牧子可能会去他们的公司或者家里拜访。但等对方有了坏心思后,接下来可能会把见面地点定在酒店大堂、咖啡店,或者餐厅。对于见面地点,客户有充分的决定权。比如一个正和人喝酒的客户忽然联系牧子说,你来饭店吧,或者来我住的旅馆吧,我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空。或者他们家人不在的时候,还会要求牧子去他们家里。不管怎样,牧子都必须遵从对方的决定。如果牧子不同意,也就等于放弃了快到手的订单。

牧子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这种诱惑。所以最开始接触时,为了魅惑对方才又化妆又打扮,极力展现自己的妩媚,并用甜美的声音恭维对方,而对于客户抛来的似有意味的暗示也一一回应。以肖像画为媒介,刚刚步入老年的男人或者中年男性和三十岁的女人展开了各种较量。但是后来,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却是女人吧。巧妙的借口和托词都已用尽,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最后,只能在要订单还是放弃中做一艰难的抉择。

——牧子回家的时间又越来越晚。面对久间,她也开始找越来越多的借口。

久间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只顾一心画画。他画得飞快。反正也是商品,花多了时间根本就是浪费。尽管如此,他的画画水平却越来越高了,精湛的技巧也越发纯熟。那是属于职业肖像画家的技术。他们不需要在画板上细致地描绘草图,画出来的画和照片上的脸也越来越像。无论是伦勃朗流还是戈雅风,他现在都得心应手。

面对牧子不同的晚归借口,久间一直压抑着自己身体里沸腾的血液。画画时听着她的声音,久间感觉手中的笔似乎自己在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而那压抑的痛苦似乎又掺杂着几分愉悦。其他时候久间都一动不动,默然静处。他自己也觉得,这和囚犯挨近监狱窗边静坐在冬日的阳光里,将痛苦沉潜在身体中细细玩味很相近。

“钱攒下好多了。”一天,牧子忽然说。

“是吗?”

“不过还不够盖个带画室的房子。要是郊外便宜点的地皮,也许能买块100坪的。”牧子声音明快地继续说道,“这都是你画画挣的。真的谢谢你。”牧子的话语间饱含深情,不像是在说谎。久间认为除去客户的事情外,牧子对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那先买块地也行吧?”

“不行,我要买地时把房子一起盖起来。要让你尽早有个宽敞的画室。然后,你就可以画更好的画。你只要想就能追上仓泽先生,是吧?”

牧子依然相信这点。无论久间说多少遍她似乎都无法理解。曾经和仓泽一起在画坛崭露头角,现在依然和仓泽交好,这些就是牧子评价他的基准。她相信如果不是在这么小的租来的房子里,而像仓泽一样有间气派画室的话,久间也能够奋起出人头地。败北画家的颓废她并不明白,而且跟她解释也没有用,所以久间蓦然想起来,问了另一件事。

“之前你说去京都,那件事怎么样了?”

牧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久间说道:“我也在想怎么办呢。要是去一定能开拓关西那边的市场。而且据说那边的润笔费比东京还贵呢。”

“是谁这么说的?”

“铃木先生,是他帮我介绍的。”

“那你就去吧。你不是说现在盖房子的钱还没攒出来嘛。你去京都也能快点儿攒够钱吧。”

“我本来没什么兴致去京都,还在犹豫。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认真地考虑一下吧。至多也就在那边住两三晚而已,关西有很多个体经营的公司,肯定会有人订画的。”久间的话似乎让牧子下定了决心。

“酒店预约好了再去吧。”

“不用订酒店,那么贵。订个便宜的旅馆就行。”

“说到铃木先生,我还没开始画呢,他好像对我很有好感啊。”他故意没说是对牧子。牧子复杂的眼神再次划过久间的脸,说:“铃木先生说非常喜欢你的画,对你赞不绝口。看了样画很钦佩……”

这时久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铃木先生的画我得快点儿画了。前面那幅耽搁了些。”

“快画吧。”

“啊,牧子。我想见一见铃木先生。”牧子的脸上闪过一缕狼狈。像是探寻他真实用意般看着他,怯怯地问:“为什么?”

“嗯,铃木先生的肤色我怎么都想不好。你大概跟我讲过,不过既然对我这么有好感,我想给他画得更接近本人的肤色,也想和他道声谢。要是可以,到时候能给他画张素描就更好了。”

“铃木先生是个大忙人,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呢?”牧子歪着头,可以看出来是不想让他们见面。

“要是太忙那就没办法,不过你能不能打个电话问一下。而且,他对我的画那么夸赞,我怎么着也得道个谢。之前宫原先生的时候没和你商量被你训了,这次我可和你商量了。帮我问下吧。”





8


——画架旁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和一张素描。素描是久间用铅笔在画册上精心画下的。

男人顶部的头发稀疏,而宽阔的额头已经完全秃了。浓眉略微下垂,眉端掺杂着三四根容易让人联想到长寿的白色的长眉毛,仿佛新买的毛笔一样混在黑色中。圆鼓鼓的脸颊在胖鼻子两侧深陷的皱纹上方隆起。嘴唇薄薄的,下唇微突。而下颚扁平,再下面咽喉始于又深又黑的凹陷处,周围皮肤松弛,有好几条皱纹。不过,只有凸起的喉头仿佛河流中的岩石般拒绝着周围的皱纹。同这老态的皮肤截然分开的是男人白色的衣领,衣领下面笔直地垂着一条洗练精美的领带,领带夹上则镶着一颗硕大的钻石。

身材敦实,脖子短粗,脸上的光泽像熟透的柿子一般油亮亮的。这就是现实中纤维公司的铃木社长留给久间的印象,而这脸上的肤色也是久间亲眼看到的。和照片并排摆放的素描就是当时的写生。

牧子昨天出发去了京都,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久间比较着写生簿和照片,眼睛落在一笔未动的画布上。同铃木先生见面时的场景动态地浮现在上面,当时脸部的轮廓尚未画好。

牧子转告对方久间想见他,然后意外得到了铃木同意见面的回复。久间永远忘不了牧子告诉他时那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却又隐隐不安的表情。

久间判断铃木这个人一定性格豪爽,所以才会觉得就算和久间见上一面也无所谓。也许他曾对不安的牧子说,回避不见反而会令人生疑。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就创建了现在公司的男人,不仅遇事不惊,甚至可以说是狡诈多端了。

久间去见铃木的时候牧子并没有同行。她对久间解释说已经和其他客户有约在先了。不过久间觉得,她到底是没有勇气坐在自己的丈夫和铃木之间。

“你好。”铃木在他公司的社长室向来访的久间露出了笑容。他态度爽朗,对人没有任何隔阂感,言语也很亲切。眼睛小小的,看起来人不错。但是,久间从走进社长室的那一刻起,瞬间就明白了铃木看他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好奇和轻蔑,还夹杂着几分畏惧和嫉妒。在同他说话时,久间不时就能捕捉到那眼神里的光。

久间打开素描簿,说道:“请让我给您画个面部写生吧。”这点牧子先前已经转告过了。“有点儿难为情啊。”铃木说着,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久间说为了避免画画被打扰,所以暂时麻烦请员工不要进来,他也答应了。

久间打开素描簿,手拿铅笔,从正面仔细端详铃木的脸。画家注视着写生对象,他的眼睛在铃木光秃的前额、胖胖的鼻子还有微凸的薄嘴唇上来回逡巡。尤其面对对方的眼睛,他更是投去了肆无忌惮的视线。

铃木似乎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面对面被人当作写生对象时无论谁都会感到困窘,不过铃木有些不同。他说太难为情,说感觉心慌,眼睛不停转来转去,似乎在回避久间的视线。每一次他的头也总是跟着转动,久间不得不命令道,不要动。那是画家的威严。铃木开始逃避久间的目光。久间则细致地画着素描。只有在他观察对象后笔在纸上飞走时,铃木的眼睛才可以休息一下。但是,久间很快就从画板上抬起头,铃木的眼眸又开始挣扎——这正是久间考虑已久的实验。

久间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花这么长时间给人画过写生。但是,比起落在纸上的时间,他的眼睛用来审视写生对象的时间明显更长。久间威慑的眼神如同把铃木的正脸嵌在枷锁中一样让他动弹不得。铃木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他已经不再问:“还得这样一动不动吗?”他现在表情僵硬,或许就连自己也引以为豪的脸上熟柿子般的红润也因为紧张而褪了色。铃木在迎面而来的复仇的暴力面前,终于动弹不得。

铃木的脸在素描簿上以细密的线条描绘了出来,简直比照片还要栩栩如生。额头、眉毛、眼睛、嘴巴、下巴、耳朵,每个部分的丑陋也都以一种写实的手法被夸大了。在那丑陋里,猎艳般的污秽像是汤上漂着的油脂般发着光。不过,看着素描,久间发现从铅笔线条里浮现出的丑恶却另有一种妖冶的美。也可以说这素描就如同勃鲁盖尔的人物画般,透露着一种扭曲的美。铃木本人在他面前写生时,久间并未发现。久间在画布前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他拿起炭笔,线条在画布上一气呵成。画牧子的裸体,他没有丝毫迟滞。熟悉的记忆让模特仿佛正躺在他的眼前。在裸妇上方,久间画下了铃木的脸和身体。只是一瞬间,这幅构图便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了出来。两个人物的某个部分都被丑恶地夸大了。

久间用一种炽热的眼神长时间望着已经完成的素描。复仇的满足感不久在他体内变成了一种奇妙的陶醉蔓延开来。在这里,久间再次做了二十几年前做过的事情。

傍晚,久间跑去了仓泽家。

“喂,喝啤酒吗?”

“啤酒?”仓泽愕然地看着久间。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天太热了吧。”

“好呀。”

仓泽起身出去了。大概久间来时神色有些奇怪,所以仓泽和妻子说到了久间的状况。没一会儿,道子就端着一个盛着两瓶啤酒的圆托盘走了出来。

“久间先生难得喝啤酒啊。”道子一边和久间打招呼,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仓泽也一起看着。

“是啊。”

“牧子呢?”道子若无其事地问道。

“她现在在京都。帮我拉订单去了。昨晚去的,计划明天傍晚回来。”

久间的脑海里似乎再次浮现出京都旅馆的某个房间里正在发生的情景。而这情景,久间在其想象中的素描簿上早已画过无数遍。铃木也许随后去京都。或者,由京都的客户代替铃木。




发表评论

0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