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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魚沒有腳

格式:EPUB/MOBI/AZW3



內容簡介:


凱夫拉維克被稱為冰島最黑暗的地方,荒蕪的熔巖,不能捕魚的海,趕不走的美國軍事基地。作家和出版商阿裏因重病的父親回到這裏,少不更事的回憶洶湧而來。

祖父與祖母是在東峽灣的海面上用勇氣和意誌拼出了生活的冰島人,那時古老的風尚仍在流行,男人靠出海帶來榮耀和光輝,女人在岸上忍受殘酷的等待。祖輩的愛情,對自然的贊美和生命的光榮都深深吸引著阿裏。

在這同一片群山和海洋的地方,曾經的榮耀為什麽變成只剩利潤而非心跳的生命,阿裏心中升起無法承受的問號。

作者簡介:


約恩•卡爾曼•斯特凡松(Jón Kalman Stefánsson)

冰島作家,1963年出生於雷克雅未克。2005年,憑《夏光,入晚》獲冰島文學獎,而真正讓他進入國際文壇並立即獲得廣泛聲譽的作品是他的“冰島三部曲”:《沒有你,什麽都不甜蜜》《天使的憂傷》和《世界盡頭的寫信人》。他的一系列作品《阿斯塔的故事》《魚沒有腳》《沒有你,什麽都不甜蜜》等被譯成27種語言,數次斬獲或提名於國際文學大獎,包括布克國際文學獎(2次)、都柏林國際文學獎(2次),以及有“小諾貝爾獎”之稱的北歐理事會文學獎(4次)、法國費米娜小說獎、法國美第奇文學獎等,被丹麥、冰島、挪權威媒體稱為“當代最珍貴、文筆最優美”以及最有可能獲得諾貝爾獎的北歐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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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摘錄:


北峽灣

——過去——

北峽灣很短,短如一個猶豫,四周是千米高的山脈,有尖銳的峰頂和如尖叫般的山口。過去,由於大雪與風暴,沒人能在冬天抵達那裏,除了死神,或者偶爾一個精疲力竭的郵差。內陸的山谷遠離峽灣,細長而可愛,那裏小溪潺潺,蠅蟲嗡嚶,野鳥鳴囀,宛如夏日碧綠的天國,被稱作斯奈達魯爾,“雪谷”,緣於那兒的深厚的積雪,使房屋和生命全部消隱。峽灣短如一個猶豫,就像什麽東西才剛生發,就被尼帕的巨大力量所遮蔽,尼帕即那座能阻擋風暴,讓世界復歸平靜的山。夜晚如此沈靜,天使飛滿整個峽灣,空氣裏回蕩著它們輕輕振翅的聲響。仿佛從此不再有人死去一樣。

北峽灣是貫穿北峽灣海灣整個海岸的三大峽灣之一。很久以前,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一個村莊會在這裏崛起,更不用說一個擁有一千五百名居民的小鎮了。小鎮的地貌凹凸不平,土質疏松,山上的溪水繁亂地流過。冬天,雪崩會掩埋一些錯建的房屋,比如那些在山側過高的地方搭建的房屋,全都覆滅在茫茫白色中。到十九世紀末,這裏已有大約三十戶人家,人口不過百,他們的生存有賴於漁業,外加幾只羊,或者一頭牛,還有一位似能窺探出一線商機的生意人。一八九八年,偉大的博物學家比亞爾尼·薩蒙德松(1)受命於丹麥政府,調查東部峽灣的漁業,隨後寫下一份詳細報告,報告次年被發表在雜誌《微風》上。他在報告中說,北峽灣的捕魚環境相當優越,“因為它很短,並無遠距離出海進行大量捕撈的必要,除非目的地是公海;此外,它不受洶湧浪濤的侵襲,漁產豐富,這歸功於向北無限延伸的霍恩海角”。隨著此報告的發表,在此定居的人口數量迅速增長,僅僅幾年光景,村莊的漁業就得以蓬勃發展。內斯村後來演變成內斯克伊斯塔澤鎮,它的歷史,它所孕育過的人們的命運,他們的親吻與激烈的指責,他們的擁抱和難以克制的眼淚,還有阿裏的整個人生,皆因博物學家比亞爾尼發表在《微風》雜誌上的那四行字而得以存在。生命始於文字,但死亡居於沈默。所以我們必須不斷寫作,敘述,自言自語地說出詩文和咒語,以這種方式暫時牽制住死亡。

一切要從一個暴風雨夜和死亡談起——

後來她去找他

奧迪爾在內斯村的海岸邊長大,村子四周是古老的山脈和形如威脅的山口。和村裏的大多數房子類似,他父母的住所離水邊僅一箭之遙,狹窄的小徑將它們隔開,房子下面是漁民們存放設備的棚屋,有時他們也在那兒放些鹹魚。棚屋離海邊過近,所以在惡劣的天氣,朦朧的光裏,它們似乎變成了一艘艘船。奧迪爾在內斯村的海岸邊長大,可他的出生地在村南邊的維那維克——意思是“朋友灣”。十世紀初,一個女人賦予它名字,她曾在此目睹一對愛戀她的朋友在沙灘上打鬥至死。酒、醋意和不斷滴淌的毒藥使他們送了命。她將那兒取名為維那維克,或許是心存內疚,因為自己的存在斷送了兩個男人的性命,也或許純粹是為了躲避黴運。奧迪爾的祖先世世代代生活在維那維克,這裏面朝大海,無所遮擋,對險惡的氣候毫無招架之力,不過它距離豐裕的漁灘僅有一小段路程,此外,它還擁有一片溫柔可愛的、馬蹄狀的沙灘,它宛如大海美麗的嘆息。他的母親——英格裏杜爾,來自北峽灣,她兒時的家一直拖累著她,直到有一天,她設法說服丈夫約恩搬家,就此掙脫他祖祖輩輩紮根的海灣。他們攜帶了大量木材用於建造房屋,這批木材取自一艘英國船只,它因為暴風雨擱淺在離岸不遠的一塊孤巖上,只有兩名水手幸免於難。他們歷盡艱辛,來到雷紮爾菲厄澤峽灣一角的農場,一路頂著呼嘯的寒風在雪地裏跋涉,不知身在何處,要前往何方,前進唯一的動力就是風,它為他們制定路線,讓他們九死一生抵達農場。因為風雪的摧殘,他們受了傷,就在此地住了幾周,養精蓄銳,直至恢復足夠的體力登上另一艘英國船。誰知一段時日過去,其中一名水手竟讓農場裏的擠奶女工有了身孕,她三十多歲,尚未婚嫁,過著清苦的日子,和一些居民一樣,她似乎也被命運所怨恨。然而,她最終和英國人有了肌膚之親,借此體會到短暫的性愛的福音,並在九個月後誕下一個健康的男嬰。他成了心肝寶貝,成了他母親的日月。難道這意味著那個英國人的船友們必須溺水身亡,才能換取新的生命,換取擠奶女工的幸福;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把戲?

這艘船擱淺後居然完好無損。風暴幾乎吞沒了將近二十名水手,但還不至於把船打得七零八落;它懸在孤巖上,巖石把船的龍骨戳出一個大洞。借著下一個低潮,約恩開始毫不費力地收集木料,他不時休息,再把它們整齊地碼放在維那維克破舊的草舍裏,決定用於建造新家。他並未按照原計劃,將房子蓋在祖先居住的海灣,而是蓋在北面的北峽灣。他的姐夫和姐姐一起出力,說服約恩在北峽灣謀生更容易。如今,他意外遇上這批木材,要在姐夫分給他的一塊土地上蓋一座屬於自己的房子。約恩同意了,幾乎沒有異議,這或許是因為他有些迷信,有人說,這艘擱淺的英國船是命運傳達的信息,暗示一切將會改變,人生從此翻頁。這場海難、這些喪生的水手使命運之輪逆轉,一切仍在繼續,所以才有了一個世紀後,飛機上的女人給阿裏遞來的這一張象征著尊榮與光輝的表彰證書。暴風雨夜和死亡是開端,是原因,是我們為你講述這個故事的理由。英國水手們不得不在遙遠的異國遭遇一場風暴,他們的船不得不在孤巖上擱淺,船的龍骨被戳爛,他們才會一個接一個地被大海擄走。四周一片漆黑,我看不見他們,水手對尚未婚娶的擠奶女工這樣說道,此刻大家都在熟睡,他在黑暗中對她耳語。傷痛和記憶讓他皺起眉頭,女工帶著自己的不幸來找他,讓他相信盡管她其貌不揚,卻生有一雙妙手,能療愈傷痛的手,於是他將一切對她和盤托出。她自然不明其意,只能聽懂幾個英文單詞,可她明白他的眼淚,他聲音中的憂郁。慢慢地她才知道他一直在對她講述這場海難:我看不見他們,可我聽得見。在黑暗中,他們變成一聲呼喊,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但這些都是絕好的木材。

約恩更喜歡陸路運輸,盡管經過山口和陡峭不平的山路耗時更多,可他始終聽信一句老話,那些來自沈船或失事船只殘骸的木材,不能復歸大海,且在任何情況下都絕不能再用來造船,這不會帶來好兆頭;以這種木材建成的船定要遭受滅頂之災,那些水下的亡靈會不失時機地把船拖到海底,所以根本沒有走水路運貨的可能。但約恩最終還是習慣性地順從了妻子的意願,幾次向北航行運輸木材。他們把船塞得很滿,選擇沒有風暴的日子出海,她掌舵,而他被厄運和詛咒嚇壞了,害怕憤怒的海床向他索命,所以只能像個廢物一樣僵硬地坐著,直到船慢慢靠近人口稀少的內斯村,他才掙脫恐懼去把舵。世上敢於承認自己恐懼的人寥寥無幾。房子蓋好了,一座既漂亮又堅固的房子,高出海岸幾米。奧迪爾和他兩個兄弟的臥室窗戶朝向大海,每個夜晚,海浪輕拍沙岸,他在綿長的濤聲中入睡,清晨在同樣的樂聲中醒來。大海會說話,它在夜晚用搖籃曲伴他入睡,在清晨用浪花愉快的潺音將他喚醒,假如你住在海邊,會更容易感到快樂。奧迪爾談起大海,就像談起一位朋友或知音。他四歲時就造了自己的第一艘船,十六厘米長,他讓母親刻了一個小人,將他綁在用釘子做成的桅桿上,讓船在碼頭起航。你是一個天生的水手,母親常對他這樣說,仿佛她正要授予他一枚獎章。他的發小特裏格維住在附近,是個英俊、充滿活力又愛幻想的男孩,所以他們兩人在十歲的年紀就已開始制訂計劃操辦自己的漁業公司,這並沒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他們租借了一艘小劃艇,得到允許可以在沿岸活動——不能走遠,這是大人們的命令;明確的指示。可人的言論一到海上就迅速變得遲鈍,當你身在船上,乘風破浪,父母的命令便會失去效力。

他們很快就忽略了禁令和指示,海在呼喚他們、引誘他們,於是他們劃得更遠,那裏的收獲也更豐富。從海的更深處湧起的、迎面撲來的浪頭目睹了他們突然黯淡的臉色,感受到了他們內心的死亡氣息,盡管他們嚇壞了,卻還是不停地向遠處劃,情不自禁,像著了魔一般。他們的膽量跟隨經歷一同成長,到第二年夏天,他們已經把自己看作成熟的水手了。然而那一年秋天,他們劃得實在太遠,以至於回望陸地的時候,連自己都感到震驚,當他們被黑暗的、不斷上漲的海浪包圍時,他們似乎覺得從此都將會被陸地拒絕。他們似乎已不可能再回去了。他們看著對方,如同訣別,如同生命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結束。他們長久地坐著,屁股上仿佛粘了膠,他們瞪著眼睛,喉嚨裏陣陣哽咽,恐懼就像心裏的刀,讓他們想要屈服,想要哭泣,為了再也見不到父母或手足而哭泣,為了十一歲的年紀而哭泣,為了生活殘忍至此而哭泣。特裏格維認輸了,他在哭,或是在啜泣,也許他比同伴更脆弱,或是他的悔恨更深,感到的刺痛也更尖銳。這時,奧迪爾開口了,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更深沈,他說,我們向岸邊劃吧。於是他們奮力向岸邊劃去,幾盡力竭,拖著疲憊的身體上岸,他們真想直奔家門而去,喝上一杯熱巧克力,再爬進被窩,享受家人的擁抱,但這是天方夜譚。他們捕獲了一大批魚,隨即動手開膛破肚,自在地吹起口哨,好像並未遇上任何不幸的事。盡管他們的腿在顫抖,卻還是清理了所有的漁獲,特裏格維的姐姐瑪格麗特來到海邊幫忙,她比他們年長一歲,照舊帶著刀,動起手來既靈巧又精準。奧迪爾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就像他以前從未見過她,從不知道她的利落,從不在意她的舉止,她是怎樣時不時地把頭擡起,不知何故,他想到了翅膀。一連兩個夏日,他們都在一起清理漁獲,直到這個秋天,他才真正看清了她。也許是他在海上的經歷,在波浪中的死裏逃生和結局的顏色最終改變了他;他剛剛經歷的一切使他成長為一個男人;難道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第一次看清瑪格麗特嗎?他的目光始終難以從她身上挪開,他心不在焉,割傷了左臂,鮮血直流。刀口很深。血液先染到刀刃上,接著染紅刀下的魚。奧迪爾放下刀,盯著血流看了一會兒,也許在想,這就是他內心的樣子,接著他又直直地看向瑪格麗特。他們凝視對方的眼睛,血在流淌。已經九月了,嶙峋的群山一夜白頭,雪很淺,不足以讓尖銳的山頂和黑色的憎意變得溫柔。你們倆把魚清理幹凈,走之前奧迪爾說,我得回家找母親,他又加了一句,接著慢慢走開。他看似平靜,卻心煩意亂,因為“找母親”這幾個字顯得毫無尊嚴,血不斷從他的手臂上滴淌下來,起碼這還值得驕傲。瑪格麗特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她伸手抓住一條魚,直起身來,對著弟弟宣布,以後他將成為我的丈夫。可我們才十一歲,特裏格維生氣地說。事實上,這似乎是個提醒,無論如何,他們還是孩子。也許是吧,她說,可我很快就滿十二歲了。特裏格維自然沒有回應,他繼續清理手中的魚,心中卻感到悲傷,仿佛自己的童年剛剛被人剝奪。

第二年春天,她被送往加拿大。

十五年前,她的姨媽移居加拿大,姨媽過世後,留下丈夫和四個年幼的孩子,最大的只有七歲。為了救急,瑪格麗特被送去照顧他們,她也只有十二歲——再回來已是八年後的事了。她從雷克雅未克的沿海登船向東航行。她的家人在岸邊接她,奧迪爾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他和她從未通過信,甚至沒有道過別,盡管特裏格維曾在很多封來信中提起他,就像無意的閑話。他也總是很得意地向奧迪爾傳遞她的消息,那常常發生在他們出海的時候,一開始小船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然而當他們長到十七歲時,一切都變了,奧迪爾接手了一艘十四噸級的船,理所當然地成了東峽灣(2)最年輕的船長。特裏格維每當告訴他瑪格麗特的消息的時候,總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對著空氣說話,奧迪爾從不發問,也不回應,甚至沒有一句,哦,真的嗎——仿佛他毫無興趣。但此刻他就在岸邊等著她,距離她的家人僅一步之遙。她帶著深深的喜悅與家人重逢,喜悅中又有些許悲傷,因為逝者如斯,物是人非,她的父母已經老去,她在一瞬間痛苦地意識到,她將失去他們。她轉身去看奧迪爾,仿佛出於無意——那是奧迪爾嗎?她心不在焉地問,只有特裏格維註意到她眼周細小的肌肉在微微抽動。是的,特裏格維說,你應該過去打個招呼。她笑了。她的嘴巴很小,現出一個異乎尋常的微笑,明亮而性感,天真又輕信,且帶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憂郁,或悲哀。這種笑容已經烙在加拿大西部幾個年輕人的心上,被他們深藏,化為渴望與想念陪伴他們中的一些人度過余生。她走向奧迪爾,面帶微笑,身穿一件有著異域情調的禮服,淺棕色的頭發拂到身前,更加凸顯她美麗的高額頭。她走向他,他等著她,不得不握緊拳頭。她註意到了,感覺自己心裏燃起一團火,那溫暖流貫全身,進入她的眼睛。奧迪爾把拳頭握得更緊了,他感到自己虛弱無力,不堪一擊,緊握的拳頭是他的愛情宣言,她明白這個姿勢是他獻給她的情詩。

一篇有關摧毀生命之力的文章,

讓沙漠適宜居住

這是一種讓行星各居其位,使宇宙膨脹,進而產生黑洞的力量。一旦為人所知,人類的意誌在它面前是那樣羸弱。它剝奪我們的才智和理性,剝奪我們的正直、謹慎與尊嚴;最後,倘若足夠幸運,它會賜予我們令人目眩的快樂、難以描述的希望,甚至幸福。在它面前,似乎每一個小時都變成了一首詩,一支響亮的協奏曲。這是上帝對死亡的回答,當主未能將人類從死亡的黑暗中拯救,只遺贈給他們這特殊的光時的回答,這束光的火焰長久溫暖著人們的手,並將他們徹底燒毀,把貧民窟變成通往天堂的階梯,把宮殿變成荒涼的廢墟,把快樂變成孤獨。我們稱其為愛,這是我們唯一能想到的詞。

從那時起,人類歷史,全人類的歷史,都或明顯,或隱蔽地圍繞著尋找它、沈迷它、憎恨它、思念它、逃離它而展開,可這是無望的,然而是飛行使我們痛苦和絕望,使我們變成墮落的酒鬼、永恒的逃犯和自殺者。上帝對死亡的回答。那溫暖雙手的火焰,把生命燒成灰燼,是昔日的一份拋給世界的禮物,精致又傲慢。它從不問你的地址,你在哪裏居住,它不要求正義或不公,它對你的立場、尊重、勝利或羞辱毫無興趣,對愛而言,它們並無差別,它不為任何人考慮,你在哪裏都不安全,你很脆弱,沒有什麽能保護你,無論是常識、宗教、三個世紀前的哲學、多年的經驗、核戰碉堡堅固的圍墻或酒醉失憶都不行,無人有豁免權,它溜進一個十六歲少女雄鹿般跳動的心臟,如同溜進一個九十歲婦人老犀牛般的心臟一樣輕易。一顆流星,一根大提琴的琴弦,把最好的變成最壞的,也把最壞的變成最好的,甚至不問你是否婚娶,是否幸福,你的存在是否美麗而令人艷羨;它會像個毫無教養的粗魯之徒般擠進你的身體——像太陽耀斑一樣摧毀你的生活,讓沙漠適宜居住。

午夜時分,艏樓開放

有人走入

奧迪爾緊握的雙拳是他的情詩,他誠摯的頌歌,證明他在岸上無能為力,證明他所有的美名——盡管年紀輕輕——他的粗獷和力量、意誌和品行,沒帶給他什麽好處,也許什麽都沒帶來。瑪格麗特深知這一點。他們平靜地問好,相互寒暄。你回來了。是的,我回來了。加拿大怎麽樣?廣闊又遠離大海。你會說美式英語了。是的,可我想念大海。這個我懂,你都當上船長了。是的。可能還是船主?嗯,有幾塊木板是我的。船是什麽樣的?她問。盡管她早就知道了。特裏格維在來信中說得十分詳細,他是奧迪爾雇用的第一名船員,那是一艘甲板艇,斯萊普尼爾SU382,載重十四點三七噸,雙桅,有操舵室。一艘好船,奧迪爾說。兩個人沈默了幾秒,她知道家人正在等她,註視著她。春天來了,這個時節讓人充滿焦慮,光照時長越來越久,土壤煥發活力,蓬發的生命讓人在睡夢中、騷動的生活中都能有所察覺;那不可抗拒的、不斷膨脹的、放肆的生機。從海上吹來的和風帶著荒野的氣味,他們在沈默。最後他說,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仿佛他要說的話並不重要,船停在康拉德碼頭。哦,是嗎?她說,接著她走向家人,一句告別也沒有,平靜地走回家。哦,一切都變了,當穿過屋子——那座小木屋——時她說道,並未意識到改變的只有她自己。一天過去了。他的身影消失在山的背後,暮色帶著一絲黑暗降臨,像一種猜疑,山的上空天色更暗,向著雪谷谷口的方向。天黑了,她盼著能在自己的舊床上入睡,它在等她,像一個可靠的老朋友。我等不及上床睡覺了,她說,接著她和大家說晚安。晚安,睡個好覺,願鬼怪別來打擾,住在這所房子裏的人一直這樣互道晚安,人應該想辦法讓世界更美好。她躺在床上,嘆了口氣,終於回家了,她很滿意屋子裏的其他人都在睡覺,她很快又從床上起來,重新穿上她的美國裙子,花了點時間盤好頭發——接著走出門。走進春的熾熱。午夜時分,萬物靜默,世界深不可測。她走過沈睡的房子、沈睡的人們,走到康拉德碼頭,走到那艘船上,斯萊普尼爾SU382,載重十四點三七噸,艏樓的艙口開著,她爬下梯子。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裙子,他說。我知道。還有這樣盤起的頭發。我知道,西方流行這樣。他們靜靜地站著,猶豫不決,她低下眼睛,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它們令人尷尬,完全不聽指揮,被她深深吸引,他只有一個信念,她的美麗勝過他曾見過的、想過的任何東西,在那一刻,他想不出什麽能和她相比較,或許他該做點什麽,展示他的雄風、他的氣魄,可他偏偏什麽都沒做,像是在和某種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較勁,真讓人難以忍受,他又握緊拳頭,不知不覺地傳遞他的情詩。她看見了,她說,假如我松開頭發,你會知道我的裙子底下什麽也沒穿,你會知道我愛你。他艱難地點點頭。他等待著,紋絲不動。接著她松開頭發。

現在生命可以開始,可以繼續,

帶著所有的行李

問:什麽比光速更快?

答:時間本身。

它像一支箭呼嘯著穿過我們。先是尖銳的箭頭刺穿皮膚、器官與骨骼,這是生命,接著刺穿羽毛,這是死亡。

比光速更快。外面在下雨,十年過去了。眨眨眼睛,你就老了,死亡的黑暗籠罩著群山。時間如白駒過隙,但有時又極為緩慢,以致令我們窒息。我們既是烏龜又是兔子,第一個到達也是最後一個到達,不可能把它參透。因此,我們簡單地說:她脫掉了衣服。

走出來。或者至少在奧迪爾的記憶中是如此,海上英雄,船主,冰島漁業的尊榮與光輝。她從衣服裏走出來,完全赤裸,不可能再有什麽比他眼前這副赤裸的胴體更加完整,她的乳房雖小卻很性感,如他所說,就像兩聲輕嘆,兩個吻,閃著白色的光芒,甚至能終止世界大戰,改變歷史進程——好幾次,他的心不再跳動,成了胸腔裏一顆無聲的行星。但最後他屏住呼吸,向她邁出腳步,他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放上她的乳房,感受著掌心裏的乳頭,她喘著氣,一切開始了。開始了。六個小時後,新的一天到來,涼爽的上午,四周一片寂靜,群山,乃至它們鋒利的邊緣,變成了贊美詩,黑色的刀自下而上將空氣割出千米長的口子,威脅著天空,威脅著飛行的天使,哪怕它們是飛升天堂的神聖之物。他們站在斯萊普尼爾的甲板上,船上散發著魚和海的腥味,一個幾乎無眠的夜晚過後,她紅褐色的長發變得蓬松,仿佛被幸福揉亂,他們緊緊擁抱,心滿意足卻仍舊饑餓,渴望更多肉體,他們聞嗅著對方,想要更多,呼吸、肩膀、膝蓋、乳房、陰莖、屁股、腳趾、體液、精液,他們一動不動地站著,這樣年輕,仿佛時間無法將他們碰觸。那一夜過去了,他們幾乎沒說一個字,從她說了關於她什麽都沒穿,她的頭發,還有愛你的一些話之後,幾乎沒再說過一句話,除了偶爾輕聲呼喚彼此的姓名,偶爾哭泣,是的,甚至連奧迪爾的眼睛都有些濕潤,這反而讓她更快樂,讓她幸福得昏了頭,讓她愈加為他發狂,為他的肉體、呼吸、頭發、陰莖和眼睛發狂。她舔去他的幾滴淚,幸福得快要麻痹,接著不斷低呼,別動,是的,動,不,是的,快動,快點快點快點!那個生機盎然的早晨他們站在甲板上,群山是贊美詩,一切都像我們描述的那樣,因為他們如此年輕,感受著生命的搏動,因為他們幾乎沒有合眼,因為他們的身體被汗水、肉欲和幸福粘在一起,因為他們流淚了。這就是為什麽他們如此美麗而永恒,這就是為什麽群山變成了贊美詩,變成了珍貴的詩歌。他抱著她,她抱著他,當她把頭靠上他的肩膀時,她輕聲地說,勇敢地說,雖然溫柔卻不帶遲疑和羞澀地說,奧迪爾,我的愛,我是如此期待著生命——

現在生命可以開始,可以繼續,帶著所有的行李,我們將會看到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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